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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泥土覆盖

作者:田宏伟
饿的感觉过去了,就不饿了,啊。母亲如是无奈对我说。也或许是,自言自语。
可年幼的我听不进也听不懂,哭闹不止地喊饿。
于是母亲,紧锁的眉头就一直不曾舒展。
锁住的如此多的忧愁,纠结着与目光投向有些阴沉天空下的远方。很远的地方,母亲告诉我,父亲过年就会回来。
父亲的行囊,对于母亲,也许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启一切忧愁。

于是艰难与日子一路同行,还有寒冷,一同滑向岁末。

腊月二十的时候,我拿着笔在已被我涂鸦了不知多少层的白纸上继续涂鸦。涂了许多层,但仍能找到空隙,如同艰难时候母亲一直抱着的希望。而母亲,在窗前纳着鞋底。偶尔会停下穿针,侧过头去听,或是抬起头望一下糊着旧报纸的窗,可窗并不透明,只能依稀可以看见,窗前走过的憧憧人影。
我依稀觉得快要睡着。母亲仿佛是要帮我披上棉袄。之后,敲门声骤的响起,棉袄同时坠地,和母亲的跌撞脚步,惊醒了我。
门开的时候,让在黑暗中太久的我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只能又闭上眼,重归与黑暗。
晚上的时候,母亲忘了点上油灯。
我有些饿,点着了灯,从竹篮里拿出两个冷了的煮过的红薯。
我把灯放在桌上,桌上薄薄几张纸,我想那一定是父亲的字迹,然后旁边是几张同样单薄的纸币。窗外有呼啸的风,火焰不住跳动,纸张钱币微微颤抖。
我坐去坐在床沿是母亲身旁,递给母亲大的红薯。我拿着红薯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心里忽然有种胆怯。
母亲接过红薯,看了一下,又放去桌上,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良生,你吃,妈不饿。
我也忽然不饿了,上前依去母亲怀里。每当冷的时候,那里永远有阳光普照。我说,妈,爹不回来过年了吗?
忽然母亲的身子有些颤抖,然后她紧紧抱住我,就像是紧紧把整个世界抱住一样。母亲说,爹明年回来,明年回来。
然后我的头顶一阵冰凉滑落。

父亲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母亲却一年一年的做鞋,做父亲能穿的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母亲身后虚无的依靠。只是母亲的目光在别处的时候,是乐观而坚强的,而一旦流连在一双双鞋之上时,是沉默而忧伤的。悲伤在空气里静止,半空中若是微微晃动,母亲的眼泪就会流下来,永无止境。
那一年的除夕大雪纷纷,下个不停。母亲望着窗外,像是静静埋葬下一些什么。仿佛是她的青丝,因为之后我看见丝丝缕缕的风霜,一刀一刀刻在母亲的发鬓。
有的时候,我从高高的山冈往下看,我和母亲的土房子是与泥土一样的黄,那种弱小却能给更加弱小的我和母亲带来一种隐约的安全感。
远远望着的时候,母亲坐在门槛上洗衣服。
冬季的末尾春暖还未曾到来。梅花的香味,意味着天气还很冷。母亲的手冻的很红,可是在为我拭去脸上污迹时,却是温暖而坚定的,不寒冷不颤抖。
而那个除夕之后,我似乎已从十余日异样的空气里感觉到,父亲回来的日子会遥遥无期。母亲在做鞋的时候,虽然偶尔还是会如同以往地去倾听或者注视,但那似乎只是一种习惯,不再包含有以前充满期盼的期待。
于是夜里的时候,我会在母亲怀里把母亲抱得很紧。我从那时候开始觉得睡觉时背后会很冷,想要多一些的温暖。而更多的,也许是潜意识的,想反馈给母亲一些温暖。让她在冷的日子里一身的温度不至于觉得孤单。
而母亲亦是,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之后的日子,母亲在劳作之余的时光,不管天气温暖还是严寒,除了下雨的日子,她都会在屋前的泥土空地之上,歇息或者忙碌,仿佛她已害怕,再坐去屋子里黯淡的光影里。我也能感觉,母亲的身上落下班驳的黑影,她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我的心里也会忽然悲伤起来。
母亲显然也在刻意去拒绝那种悲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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