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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树下的亲情

作者：白俊庭

教学楼前，有两棵老榆树，年月很久了，据说是当年建校时栽下挂铃的，那铃是一个炮弹壳，用一根小铁棒敲起来很脆很响，如今有了电铃，老榆树上就不再挂铃了。这两棵老榆树长得很茂盛，夏天像两把大伞，给校园遮下了两大片阴凉。很多家长来校看望学生，就在老榆树下等，下课铃一响，就从阴凉里走出来找学生。

这几天，太阳很毒，老榆树下的阴凉里，总是等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但也没见他找哪个学生，只是每逢下课老往我的教室这边望，我路过他身旁时，他向我点点头，但也没说什么。虽然我对他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向他问过。

这天下课，他还在老榆树下，见我路过，迎上来，一脸紧张，吞吞吐吐地说：“老师，我想找你……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问学生？”

“你的班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晶晶的学生？”

“有啊，很懂事的一个学生，你是？”

“我是她爸。”

哦，晶晶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跟她妈妈和年迈的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她学习很勤奋，成绩也很好。她妈经常出远门打工，她呢，每星期回去要给外公外婆蒸够一周吃的馒头，据她说，她初一时就学会了蒸馒头。她还要在星期天给外公外婆洗洗衣服。

“我去叫晶晶来见你，好吗？”我说。

他连连摆手，说：“不行，你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情况，我想请你给晶晶做做工作，让她认下我这个爸。”

接着，他给我讲起了他为什么离婚。十年前，晶晶的妈妈因为一点小事，和晶晶的奶奶吵起来，他动手打了晶晶妈，晶晶妈一气跑回了娘家，还叫来了几个娘家兄弟。他的几个兄弟听说嫂子不仅和晶晶奶奶吵架，还带回几个娘家兄弟来寻事，也聚来了，结果言语不投打了起来，很不幸，他的兄弟打折了晶晶一个舅舅的胳膊。本来是两个人的事，结果惊动了两个家族。晶晶妈那边人说，不能再和他们亲戚了，敢打折咱们娘家人的胳膊；他这边的兄弟说，哥，你离婚，不孝的媳妇绝对不能要。他和晶晶妈就这样离了婚，两个家族很仇恨，不相往来，十年来不让晶晶认他这个爸爸，而且还给晶晶说他是打折晶晶舅舅胳膊的凶手。

近几年来，他很想见晶晶，特别是这几天，他天天来，来看晶晶，可就是不敢认，怕吓着孩子。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想请我帮忙，做做晶晶的工作，认下他这个爸。他给我留下二百元钱，和一封很厚的信，说是给晶晶的，还给我留下联系的电话号码。他说：“详细情况，我都写在这封信里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太想念孩子了。”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我拿着那封信，很厚，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他走后，晚上，我将晶晶叫到老榆树下问：“你想爸爸吗？”

晶晶说：“我没印象，不过，我舅舅们说我爸太狠心，不要我和我妈，还打折了我小舅的胳膊。”

“有种爱是最难割舍的，那就是亲情。我给你说一件真事，几年前的一次洪水里，父亲和孩子抓住了一棵树，可是树承担不了两个人，于是，父亲对孩子说你一定要坚持，就消失在洪水里，结果孩子得救了，父亲却去世了，这就是最无私的父爱。这里有一封信，希望你能看看，你现在已十五岁了，也懂事了。明天，老师再找你。”

第二天，我发现，晶晶眼睛红红的，想必哭过。再和她谈起她父亲时，已很好沟通了。我给她说了很多，并说她爸很希望能见见她，和她说说话。她点点头，说她也很想见见爸爸。

我给晶晶爸打电话，说晶晶愿意见你了，电话里，晶晶爸很惊喜，想不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晶晶爸还没有放学就过来，等在老榆树下。放学时，我领着晶晶过来，晶晶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晶晶爸泪早已流出来了。晶晶爸用粗糙的手摸着晶晶的头，说不出话来。

老榆树下，本是很平常的家长与孩子见面的地方，这一天，却有点不平常，绿阴下，亲情更浓，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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