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作者：李总强

地图上沿京广线北上，过湘鄂两省便到了河南地界，家就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一个角落．一路山水隐藏在纸面上，千里时空缩成不到一尺的距离，仿佛一步便能跨越．心很近路却远，当家在身后变成故乡，这条路就开始在心中蜿蜒盘绕，想起来心里便踏实，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走失的孩子．

大学毕业我有了两份工作机会，一个是离家不远的一所大学，一个是南国广州的一家园林公司．我征求父母的意见，他们坚决反对我南下，在他们眼里大学工作有保障而且清闲，有个儿子在大学里当老师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要是到了广州想看我一眼也难．我心里很是矛盾，在亲情和事业之间我两难选择．这时父亲替我做了一决定，他背着我和学校先签订了一份协议书，我不愿违他们的心意就留在了大学。

那是一段至令让我都发闷的生活，那时我被安排在毕业生就业部门，这是一个清水衙门，毕业生们大都在毕业前都有了去处，新学期开始时没有什么任务，每天就是一杯水一份报纸打发时间。那种无聊的日子终于让我无法忍受，2001年11月我南下广州。北国已是初冬，雪已下过几场，但南国依然是暖意融融，我对家中父母说我只穿件衬衣，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父亲在电话中很沉默，因为我自做主张辞去人人羡慕的公职，他对我意见很大，一度不接我的电话。那年春节学校给了我最后的了最后的通碟，如果在年后不回去报到，就按自动离职处理。父亲在电话里劝我回去，并大动肝火说要来广州拉我回去。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时我正参与公司一个大的项目，我走了对公司是一个大的损失，而且真得让我学校再做那些无聊的工作，我准会发疯。我很想回去看他们，但我知道这一回去再出来就很难了。腊月年三十我打电话回去时，父亲已经等了两天，接电话后说了一句话：“孩子，不是我不让你去那边，是路太远了呀……”

2002年12月母亲因食道癌要动手术，从未面对过这样重大事情的我束手无策。那时正逢忙季我走不开，弟弟便请假回了家。父亲说医生说发现是癌早期，手术风险不算大，要我在广州安心工作。手术的前一天，为了放松心情，父亲遵医嘱带母亲去了动物园。“那老虎真大呀。”从未见过老虎的母亲电话中孩子般地对我说，还问我：“广州动物园里有没有老虎？什么时候我去看看。”我对着电话笑着泪流满面。

手术很成功，弟弟告诉我切除的部分有大拇指大小，呈粉红色，这是癌前期的症状表现。刚刚醒过来的母亲还能在电话中和我讲话，她还打趣地说:“能在电话中听到你说话和你在身边没有两样。”

2003年春节我回到了家，第一时间便走进父母卧室，母亲拥被坐在床上，很瘦。她看看我我看看她，她说：“回来了。”我嗯了一声，空气便静止了一会。我依床坐下来说：“真冷，这天。”“真冷。”母亲应道。我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广州到洛阳想了几千里的要说的一些话，一下子又说不出来了。“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母亲说。我应着她把我买给她衣物及补品放在床上，然后走了出去，心里酸酸的。24个小时的车程，把千里时空缩在几米之内，这路难，而365个日夜的心理历程更是艰难。

北方冬天冷，母亲易感冒，动完手术的一年里她一直恢复的不是很好。我找人算了一卦，说母亲那一年犯灾，要用什么事冲一下喜。我怀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在去年回家结了婚。还真是灵验，我结婚之后母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见好。今年春节我和爱人接他们到广州过年，忙惯了的父亲闲不下来，在我家住的楼下找了一份清洁工。父亲这一辈子都没有清闲过，到这过个年还让他去劳累，我们过意不去，我又让他去把押金退掉。父亲没事做了便心慌，刚过了年就说要回家，元宵节后我给他们买了票，单张票价是355元，父亲说：“太贵了，硬座才102元。”

送他们走那天，下着小雨。车站的人很多，父亲找着行李包走在我后面，还叮嘱母亲抓住他的包带不要走丢，父亲的样子很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子。他们都老了，头发白了许多，皱纹深了几层，走路的姿势都已经有些蹒跚。我心头涌动着一丝伤感，父亲曾对我说过，母亲生病时他整夜都不能入睡，能听见输液瓶里滴落的嘀嗒声，那是一种孤独无助的场景，我千里之外就能感觉得到。进了站父亲又折回头来问我：“有事就打电话回家。”我点点头，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

一份期待又重新排期守候，一条心与家的距离又开始漫长起来。家有双亲是一种想想都幸福的感觉，但这种幸福要等经过那段路程才能放得下，踏上那片土地才清晰明朗，让我自豪地说我回到了家。在外的日子里，这段路在丈量着我幸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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