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每周都和母亲通电话，主要是接听，似乎已成习惯。

那晚，母亲的电话准时如约，腔调很高很惊喜，当年她小孙子呱呱落地，也没那个惊喜劲儿，显然那时是太劳累了。母亲说：“彬娃，咱沟里这几天打路（铺水泥路）了，往后你们回来再也不用跳泥了......”

第二天，开着车，带上媳妇和儿子直奔老家。虽尽弯曲、却显平坦的水泥路，在阳光下发光铮亮，踩上去还能亲吻到水泥粉末的气息。从村级公路岔道，连接延伸到散散落落的我熟悉的村庄。

车还没停稳，父母的身影崭新的站立在村头，难以掩饰的欢喜淹没了沧桑和劳累。媳妇儿子跳下车直奔大田地，或采摘、或休闲，种种忘我举动。

一下车，母亲就极富引导性的领着我，把村头这崭新发亮的水泥路，认认真真走了个遍，极像检阅，又像山民们的热情好客。母亲举手投足极尽喜悦和兴奋，折返踱步在水泥路上，初夏的阳光匀称的洒落在母亲头上、脸上、肩膀上，身着朴素的她，俨然一袭盛装，这个初夏，母亲由儿子陪着，欣喜、幸福、温暖遍及全身，胜过大年初一。

二叔告诉我，通往村庄的这条路全长三四里，上头拨了些款，可由于村庄小，人口少，百十来人每人又兑一千块，俺家是两千块，又说母亲兑钱时高兴得跟去领钱一样。群众的钱不好兑，村干部也发愁，能打这条路，实在不容易。二叔聊的其他细节，我记不住了，关于这条路，我思绪万千。

刚上初中，离家时仅有一条盘旋的羊肠小道。离开山沟到城里上学，通往村庄的路又几经乡亲改道拓宽。一二十年间，无数次离家回家，一如朝起暮息自然而平常。因为家在那里，壮行的粮草在那里，成长的信心在那里，疲惫后的港湾在那里。

自从结了婚添了孩后，回家的次数慢慢少了。

源自宝贝儿子半岁时那次回家。天气、环境、幼小，各种不适，回家两天，哭闹腹泻、不好吃、不安睡，种种揪心表现，两三天来母亲都愁眉难展，无奈至极母亲竟在神位前默念。那时，春节、大雪，无路、无车，无医生。总算熬到天晴，父母就急催着我们，扛着我们的大小包裹，在融雪后的泥泞中，蹒跚送我们出小村上大路。

堂哥大学毕业一直在上海，一家几口赶着五一回村，不巧天下大雨，泥泞中三四里路开了半小时，小车没有方向侧翻边沟，幸好人车无恙。一个沟的乡亲们杠子抬、绳索拉，才算把车整上正道。

之后但凡雨天或阴天将雨，母亲就事先做主，再三叮嘱不让回家，总让我们天好路好再回。每每如是，年年如此。

这些年，多少风雪的夜，多少暴雨的夏，多少坎坷和泥泞，父母渐老的身影都驻守在那里。此时，他们无限疼惜和牵挂的儿女却一直在远方。

十几年来，回家的路亟待坚实，回家的路亟待畅通。

回家的路，蜿蜒却裹挟滴滴谷香，回家的路，崎岖却浸染浓浓亲情。

“回家的路，数一数一生多少个寒暑，数一数起起落落的旅途......回家吧孤独，孤独还等待着安抚......”熟悉的旋律心头萦绕，一阵鼻酸，泪已盈眶。

回家的路，等待熟悉的脚步，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