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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百合

作者:王现立

失恋之后,仿佛是对自己一个惩罚,发配到山上做苦力~做伐木工。现在看来,颇有些苦情在里面,实际上当时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失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或许不甘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缚;或许参照于书中的浪漫让自己无法认同现实中的苍白;或许自己的角色尚未真正融入至成年人并该拥有的责任和担当……在履行完相见、定亲、上门做客等一系列程序之后,突然反悔了。

那年我二十岁,从学校毕业的第二年,同龄人有的还在继续读大学,有的已经参加工作,唯有我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按照农村的习俗,早栽树早歇凉,父母自然希望我早成家早立业。虽说离开学校已两年,可真正从心里上走向社会还是有些障碍,没玩够怕担责,想着得为日后的生计而舍弃目前的悠哉乐哉时,打心眼里抗拒。总归禁不住父母的再三敦促,半推半就之间就稀里糊涂的应了。而突然的惊醒使得自己后怕万分,就这样把自己给“嫁”了,平淡而又波澜不惊,咋与书中所述差别恁大呢?

瞒着父母,仅凭一腔激情,藉着尚未忘完的笔墨才情,洋洋洒洒的一封退婚信直寄女方家中,缘由直述自身的不是,以万分的歉疚恳请对方谅解,并断言跟着我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感情自是没有投入的,独有的则是对女方的歉疚之情。若干年后,与女方的戏剧性相遇,人家不卑不亢的问候使我罪感更甚,同时也感念她的大度,这是后话。

总归是失恋,尽管青春的色彩只让人感觉心中有轻微的划痕,可毕竟是不太舒服的,又加以穷途末路,做苦力或许能够令自己认清自己。

在家人的帮助下,搭帮异地的伐木队,来到深山老林,做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工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正午时光,当山下还在蒸笼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时,这里的阳光如少女一般轻柔。大家都知道,我来做伐木工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其实我自己也明白,这不是我希望的生活状态。当人们安排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譬如修路、护林、育苗、除草时,我感激对我的照顾。同时,也希望藉着大自然来修复我狂躁的心情。

蓊郁丛林中,远山遮蔽了外面的世界,头顶上的那一方蓝天纯净的如镜面似的,几朵白云不经意的点缀着,使得天宇愈发的高远深邃。山风紧一阵慢一阵的吹着,竟惹得林涛阵阵,静谧的山谷顷刻间闹嚷起来。鸟儿也来凑趣,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啁啾婉转,煞是喜人。顽皮的松鼠好奇的探出头来,不解的望着我,似乎探问我的来由,以至于忘却了掌中的松果,及至掉落方才倏忽而去。羞怯的羚羊,两三只,一蹦一跳的踱至溪水边,浅浅的饮着,警惕的环顾四周。溪水叮铃叮铃的流淌着,随着落差的区别和撞击山石的大小奏起音阶各异的妙乐。清亮的溪水是诱人的,起码对我来说,特想掬一捧,一饮而尽,像远处羞怯的羚羊,以品尝大自然的甘冽。选一处浅潭,溪水如文静的少女般敛起顽淘,优雅而不失体面的流淌着,油亮的鹅卵石被柔软的细沙包裹着,似镜面般透亮。呀!还有游鱼,那一群精灵般的尤物怡然自得的嬉戏着,逗引着我绾起裤腿,赤脚踏溪。

膝盖深的溪水浸隐着一阵清爽直击心底,如毡般的沙底,摩挲着脚板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令人郁闷的是,早在我下水之际,鱼儿早就四散逃命,不见踪影。找一处出水的青石板,惬意的坐下去,让柔柔的溪水风情万种的裹拥着。突然感觉腿部痒痒的被触碰着,低头一看不由得乐了,敢情四散逃命的鱼儿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小嘴一碰一碰的,似乎在品尝着一种美味。呵!合着我也成了它们的“盘中餐”了。享受着众多鱼儿的“按摩”,突然有种天上人间的感觉,眼睛便也不安分起来。

荒芜的沙滩上,希拉着几株野草,或许久经洪水的蹂躏,显得单薄孤独。蓦然,一团橘红似火焰般燃起,我有些奇怪,是啥?竟那样惹眼!

忘却了柔情万千的鱼儿,起身就急急往“火焰”处奔去。

一株野生百合,正风情万种的盛开在沙砾石块盘踞的荒滩中,修长的身姿,火红的生命,那是怎样的顽强。饶是生命力极强的野草也不敢如此骄横的屹立在戈壁荒滩。翠碧的青山中,突兀着生命之色,怎不让人惊喜。我凑近细细观赏,橘红色的花萼,缀着黑色的斑点;娇嫩的柱头,沾满金黄色的花粉;一朵、两朵、三朵,姐妹花般争相竟放。

感觉自己又恋爱了,一厢情愿的恋爱。百合自顾自的伫立在河滩,根本不屑我的惠顾。显然,她仙子般的灵魂容不得我的半点玷污。她兀自向世间展现着自己的风情,可我却当成了一种灵魂安放之处,且不容许他人触及。当然,也只有我把她当做仙子,毕竟牡丹的富贵,兰花的高雅以及玫瑰的多情是世人公认的。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抓住相依的情感,恰如此刻的自己,或许不曾拥有一切,可寄托往往毫无选择的如赌徒般押在自以为信任且喜欢的人或物上,过分的以为我喜欢便是一切都喜欢。不讨厌就意味着也喜欢,是自作多情者的以为,所以就目前状况,百合的风情如故让我情窦大开。稍有空闲,我就凑上前来,有时喃喃自语,有时默默含情,若是花儿能言,想必也是崩溃的。

终究抵不过清苦,在近一个月之后,真正的上山伐木才发现,苦读的十年寒窗,除了让自己不甘如此吃苦外,一无是处。临行前,惜别依然娇艳的百合,才发现,此一别竟要终生不见。

缘起缘灭,不仅仅在一念之间,且是终生难忘。

相遇百合,在风情万种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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