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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棵站立的大树

作者:张宜祥

父亲,一棵站立的大树

张宜祥

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如果把善良的母亲比作是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她一辈子辛勤劳作,为儿女酿造家的那份甜蜜。那么,坚强的父亲就是一棵挺拔不屈的大树,他一辈子挡风遮雨,为儿女撑起家的那片天空。——题记

十五年前,我们兄弟三人分了家,父亲母亲就一直单独过日子,自食其力,过着知足而平静的生活。父亲的身体一向结实,年年忙碌着春种秋收,割草养羊。他从来不说身体有病,偶尔头痛感冒喝点热水吞下几个药片就好了。母亲的身体就差一些,只能做一些洗衣做饭的家务活。她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到了冬季,天气变冷,就会病情加重。父母觉得我们兄弟姊妹四人都忙,上班的上班,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拖家带口的事情多,生活不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麻烦我们。父亲有些耳背,早已戴上了耳机,接听电话不方便。我给老家打电话,通常是母亲接听。“家里都好,你不用挂牵,放心吧!”母亲的一声平安,让我心静如水。平时母亲生病了,父亲就用三轮车拉着母亲到乡镇医院打针输液。有时母亲生病打针吃药一、两个星期了,我回到老家才会知道,就埋怨母亲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母亲总是会说,家里有你父亲,不用牵扯你们。这些年,父亲默默地照顾生病的母亲,全力支撑我们的家。我们四个儿女背靠父亲这棵大树,忙碌的日子有条不紊,各自的小家庭其乐融融。然而,父亲的一场大病打破了我们家宁静的天空,让我心神不安,就像天上四处飘浮的云彩,找不到落地的根。

今年5月上旬,父亲在县民政局体检中心体检时,B超发现他膀胱有问题,医生让他到县医院泌尿科再检查确认。当天父亲到县医院进行彩超检查,医生一看结果就让他先回家告诉家里的孩子们,来陪护他住院治疗。父亲对医生说,要让住院,也只能他一个人来住院,孩子们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农活又忙,脱不开身。那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把父亲检查的病情告诉了我。第二天恰逢周六,一大早我急忙开车回老家。父亲和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头发白了许多,腰也弯了许多,背也驼了许多。我望着年老体衰的父母,心里十分愧疚,总觉得作为长子的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我年轻时,从军戍边,远离父母家乡,忠孝不能两全,成了正当的理由。人到中年,转业离家近了,也不能常回家伺候父母,还有什么借口啊。

父亲作为参战退役人员,每年县民政局体检中心免费给他例行体检时,他都对医生说,“我没病,不用检查那么仔细,别耽误工夫了,腾出时间多给有病的同志好好查查吧。”去年,同村的老兵叫他一块去县民政局体验,他却称自己没病不去了。实际上,他是为了节省来回12块的车票钱。今年四月中旬,回家看望父母,我们拉起家常。父亲说起体检的话题,乡里通知过了“五.一”,就让去他县民政局体检,自己感觉没有什么病,还耽误一天的工夫,不想去了。母亲把父亲以前体检的事也讲给我听。“您年纪大了,今年可要好好体检一下,别省那点路费了。”我说着,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100块钱递给父亲。他说什么也不要,称自己有钱。他觉得查不出病来,就白跑了一趟县城。

面对体检化验单,父亲不再说白跑一趟县城了。但他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病。起初,他不想到市里看病,怕影响我的工作。我和母亲劝说了半天,他终于愿意来市医院复查。医生给父亲做完膀胱镜检查,初诊结果为恶性膀胱肿瘤,需要住院做手术。我想给父亲当天办理住院手续,却因病床紧张住不下,只好预约等候住院时间。

父亲住在我家里等了两天,活检结果也出来了,疑是尿路上皮癌,也就是通常说的膀胱癌。我悄悄地把父亲的病情告诉妻子,连声叹息,竟忍不住流下眼泪。妻子倒是冷静,她劝我说,“从我嫁给你到现在有20多年了,咱们家经过的事,都是喜事好事。现在碰到了难事坏事,我们要想办法面对吧。你是长子,你可要拿主意、挑大梁啊!”是啊,过去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靠父母操办。现在,父亲病了,家庭的责任我应该扛起来,不能让父母担忧,不能让弟弟妹妹无主心骨啊。于是,我擦干眼泪,坐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跟前,微笑着告诉他,“市里医院检查的结果也是膀胱肿瘤,住院切除掉就好了。”父亲听了,转过脸来,看着我高兴地说,“我说没什么大事吧,你非要让我来市里再检查,白花钱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对我说,“在这里你们都上班,忙的不行。市医院医疗费用贵,新农合报销的少。咱们还是回老家县医院住院吧。”我劝他说,“市医院条件好,技术高。我们上班,可以让在家里种地的二弟来陪护您,种地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多大关系。再说,您的病早点好了,也不耽误回家种地。”父亲一听,病好了,能早点回去种地,心里踏实下来。他便同意在市医院住院治疗。

远在上海打工的三弟听说父亲患病住院了,急着要回来帮忙伺候父亲。坐在父亲的病床边,我给三弟打通了电话。我给三弟说了一些让他放心的话,家里有我们陪护父亲,不需要他回来。我把手机递给父亲,父亲给三弟通了话,“家里有你大哥、二哥,还有你姐,你尽管放心吧。没事别回来了,来回的跑,不少花钱。”

父亲的病情,我心里没有底。医生说,想彻底根除病症,就要全部切除膀胱。我找熟人咨询了市里另一家医院专家,他也建议给父亲做全切膀胱手术,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能不能适合做手术。我与二弟商量,父亲快80岁了,担心他的身心承受不住,不能把实情告诉他。最终,我们与医生商定采取保守治疗方案,给父亲作微创电切手术,定期进行膀胱灌注化疗和复查病情。医生对父亲的身体状况进行全面认真检查,各项指标符合手术要求。父亲的手术十分成功,他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就能下床活动,自己硬撑着去洗手间。

父亲住院期间,二弟日夜陪在他身边,给我分担了许多责任,让我腾出时间上班工作。家里老人有病住院,兄弟们能相互体谅真好。我除了上班,一天三次给父亲和二弟送饭菜,晚上下班后陪他聊会天,询问主治医生治疗情况。有时,父亲和二弟知道我工作忙,早饭不让我送,他们在医院买点吃的,对付一下。妻子上班忙,来了几次,父亲觉得不方便,就不让她到医院来了。母亲和三弟每天几乎都会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妹妹要让妹夫来医院替换二弟回家种地,父亲却不让妹夫来。我和二弟知道,妹妹家的生意铺子离不开人,父亲担心妹夫来了,影响他家的生意。

父亲的性格倔强,即使生病住院了,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凡是说来医院看望父亲的亲戚,他都让我们一一婉言谢绝。尽管那么说,来医院探望他的人也不少,有妹妹妹夫一家三代人,有妻子的哥嫂和姐夫,还有我的几个同事朋友。父亲手术后疼痛难忍,躺在床上不能用力翻身。但他在来人面前笑脸相迎,还要坐起来道谢。“我有了病,亲戚朋友都麻烦了。我很快就好了,你们都放心吧!别耽误你们的工作。”他的言语之间充满感激之情。手术后第5天,他就想出院。他觉得住院一天花费两千多元,费用太高了,不如拿点药回家慢慢调养。在我和医生的劝说下,他又住了5天。病情有了好转,他就让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自从父亲有了病,母亲变得坚强起来。养鸡、喂羊、做饭,她都承担起来了。九只山羊满院子里跑,二十多只鸡鸣叫声此起彼伏,两条小黄狗家“汪、汪、汪”的上窜下跳,家里很了生机。孩子们说“爷爷奶奶家里的院子,就像一个动物园。”平时,我们回家劝父亲别辛苦地割草养羊了,可以少喂一些鸡下蛋吃。母亲却说,人不能闲着,闲着身体就要出毛病。他们总想喂几只羊,舍不得全卖了。养鸡喂羊早已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给他们带来许多温情和满足。可爱的小黄狗,也成为他们眼里的家庭成员。父亲来市里住院的那天,我又劝他们把羊全部卖掉。这回父亲母亲答应的很痛快,也许他们觉得住院看病需要用钱。结果,母亲还是舍不得卖那只大母羊,悄悄地留了下来。

父亲出院后,母亲望着消瘦的父亲,心疼地问这问那。我对母亲说,医生让父亲在家里好好休养半年,不要再干重活,也不要上山割草喂羊了。我不想让父亲再操心养羊了,趁机劝说母亲把家里的那只大母羊给了二弟家。二弟牵着羊要走的时候,母亲仍不放心地再三叮咛二弟,要好好喂养,大母羊年底就能下羊羔。“人一有病了,就不能干活了吗?你说怪不怪啊?”父亲不解地自言自语。过去,家里常年养着三、四只大羊,五、六只小羊。小羊喂上一年多,长大了,就一茬一茬的卖掉,也能换来一、两千块钱的收入。饲养的鸡和鸡下的蛋,全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绿色食品。父亲母亲对此感到心满意足。他们常说,“自己手里有俩个钱,街坊邻居有了人情来往的事,就不用向孩子们伸手要钱了。”家里也没有稀罕的好食品,让孩子们吃上放心的鸡蛋,是他们的心愿。如今,父亲也病了,怕是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养羊了。没有了喂羊的负担,他们的生活就会清闲下来。他们越来越老,而孩子们像长大的鸟儿一个个远走高飞。我心里想,以后,我们要带着孩子抽时间多回老家看看,陪陪父母说说话、聊聊天,填补他们清闲的日子,让他们不再感到孤独和寂寞。

为巩固父亲病情治疗效果,他出院后要连续化疗七次,每周一次。我把化疗日期定在每周五上午。到了周四下午,我在网上预约挂号前两名,下班后开车回老家接父亲,来回路程150公里,两个多小时。好在夏季天长,天不黑,就能返回市里我的家。周五早晨准时7点前到医院就诊,7点半医生开好处方,8点钟开始膀胱灌注,膀胱灌注后要平躺40分钟,9点多钟才能结束。由于父亲觉得住在城里不方便,又耽误我的工作,决定让我每周五下午或周六上午送他回老家。这样也好让我的母亲放心。我们就这样坚持了七周。父亲觉得这么长时间陪同他看病,一定会影响我的正常工作,心里很过意不去,一再嘱咐我要好好致谢单位的领导和同志们。我告诉父亲,单位的领导和同志们都理解支持我。谁没有爹娘,谁的亲人不生病,谁的家没有难处啊。

每当陪父亲去医院化疗时,我走在前面,父亲跟在后面,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我看病的情景。上小学一年级时,我放学与同学玩抛沙包,不小心把头磕在大石头上,眉头碰破了,血流不止。父亲背着我去三里外的公社医院包扎,一路责怪,一路心疼。医生给我的伤口缝了三针,我都没敢哭一声。那次,我头顶上也长了一个脓疱,父亲请医生顺手划破处理,涂抹了一些消炎药水。尽管很疼,我也不敢说疼,就怕父亲再责怪。那时候,父亲壮实得就像一头耕牛,有的是力气。来回的路上,我趴在他的身上感到踏实而温暖,内心也坚强起来,不哭就是最好的证明。

父亲生病了,我陪他来医院看病,排队挂号,缴费取药,楼上楼下的跑。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化疗一次,他就要受一回肉体的折磨,但他十分坚强,从不喊疼叫苦。可是,看到他的疼痛表情,我心里非常难受,又无能为力,只好祈盼他的身体快点好起来。从他无奈的眼神里,我读懂他的心思,他认为自己不该生病,不该给孩子们添麻烦。他也是怕我着急啊!每次化疗结束,他都会说自己的病快好了,不用再看了。其实,我心里明白,化疗一次费用就要1000多元,父亲是心疼花钱,不愿意给孩子们增加经济负担。

父亲连续化疗七次,间隔了一个月,我陪他又在县医院化疗了一次。他感觉病情好了,虽然身体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尚好。我想让父亲再到医院做个膀胱镜检查,复查一下病情治疗效果。如果病情复发,还要做膀胱全切手术。父亲听我这么说,很不高兴。“你真是没病找病啊!全切了膀胱,整天身上挂一个尿袋子多难看啊!我还怎么出门,怎么下地干活?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他说话表情坚决,不容质疑。他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又说,“就是死,也不能再受那个罪了。你知道做膀胱镜检查有多疼吗?简直就像受刑罚的一样。”听了父亲的一番话,母亲平静地说,听他的吧,别难为他了。我还想劝说父母,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父亲对他的病情看法,正如绳子上打结的一个死疙瘩,别人怎么解也解不开。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过一段时间,父亲会明白我的心情。其实,我心里最清楚,父亲是故意伤害我的感情,不图儿女的报答,不想让儿女为他担忧。

按民间说法,父母已闯过了73岁的坎,成为长寿的老人。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他常讲,人总有一死,不可能长生不老。母亲却相信人的命运。她则常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人的寿命天注定。我明白,他们的这些话,是想让我宽心,坦然地面对人的生老病死,不要为他们的病情忧虑不安,更不能因为照顾他们而影响工作。他们还常说,一个家庭要有甘愿吃亏的人,没有吃亏的人,整个家庭就会散了。我想,一个家庭如此,一个单位如此,乃至一个社会也是如此。人世间多么需要甘愿吃亏的人啊!

感谢上苍,老天有眼。秋收时节,父亲渐渐地恢复了身体,他开着三轮车,带着多年不下地的母亲一起到田地里收花生。父亲刨花生,母亲摘花生。他们一边劳动,一起谈论着今年的收成。邻居们见了,夸他们勤劳能干,不拖累儿女。他们听了,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仿佛年轻了几岁。劳动给他们带来了快乐,收获给他们带来了幸福。

善良的母亲啊!您是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一辈子辛勤劳作,为儿女酿造家的那份甜蜜。坚强的父亲啊!您是一棵挺拔不屈的大树,一辈子挡风遮雨,为儿女撑起家的那片天空。亲爱的父亲母亲,我们做儿女的,该怎样报答您呢?

(作于2017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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