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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跑的新娘

作者:孙金贵

好久没有三姑的电话了,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说起我的三姑,我倒是有很多关于她的故事的。不过都是从父母那儿听来的。

我家是在六七十年代从云南搬迁过来的,父母有时说是为了躲债,有时说是被“文革”闹过来的,不过现在对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在百忙中也没有去“寻根”。然而,三姑却是在贵州来才出生的,听说她小时候很聪明,人也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连我们村里的校长都常来家里夸她,让穷得一青二白的爷爷也说这孩子将来有出息。

但是三姑才读到五年级。我问爸爸这是为什么?爸爸说那时家里穷,爷爷浪荡江湖,常不归家,奶奶带着七八个孩子,照顾不过来庄稼和孩子们的生命,故把她从教室里拖出来,在她的背上架起背兜,然后哭着上山去割猪草了。

从此以后三姑哭也没用,回来的唯一乐趣是养鸡,每天都围着几只鸡转,高兴地和我的妈妈诉说着今天鸡又下了几个鸡蛋,大公鸡又和哪家的鸡打架了。妈妈说她的性格很好,哪怕是我家的鸡去吃她喂鸡的粮食,她也不会叫骂,仍是高兴地笑着。

我有些不相信这样的回答,可是后来,我问起父母三姑的婚事为何会如此下场时,我便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三姑刚过芳龄的岁月,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谈婚论嫁已是农村人的饭后谈资。正好,三姑认识了一个对岸的田坝里的一家小伙子,小伙子家不是太穷,但也不是太富。然而这些三姑都不去考虑,她只想他们能好好地过生活。于是,在八月的黄昏后,那家便抬起猪头和猪尾来说亲。正好爷爷也漂泊回来,弹去身上的灰尘便开始这场婚姻的“裁决”。当然,父亲也在场。

原来奶奶已经知道那家的家庭情况,所以在很多条件上都故意提出苛刻的条件,以致于对方无法达到。那时,我的三姑在房间里悄悄抽泣。

过了几天,那边派人过来说,他们可以达到“苛刻”条件。于是,奶奶又惊得目瞪口呆了。我问过父亲,这个苛刻的条件是什么?父亲说,是一百斤谷子和一只猪火腿。

在那家花轿还没有上门之前,奶奶总是对着三姑指桑骂槐,甚至对着三姑的鸡骂到“你这挨千刀的,过河就落河死,爬岩就滚岩死,嫁人就被打死。”三姑没有办法,只有硬着脖子不停地抽泣。

这天,依然是秋日的黄昏后,离那家抬花轿子来的时间没有几天了。可是奶奶却还要让三姑去山上放牛,割猪草。三姑满口答应,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连她以前细心照顾的那几只鸡就被她前天赶集时抱到街上卖了。

三姑把她卖鸡的钱和她平时做的几件毛衣和几双鞋垫装在猪草袋里,便不声不响地赶牛上山。但是,从那时起爷爷奶奶从来没有见到她了。

爷爷奶奶还有其他可以走路的家人都上山寻人,可是,几天过去了,只见在不远的山脚,老黄牛还在啃着嫩草,一个猪草袋在悬崖边。

我急切地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说,可能是离家出走。

但是,爷爷奶奶却气疯了,尤其是花轿来的那天,爷爷被那家差点折磨死,最后,那花轿里装着爷爷家的三只猪火腿和一百斤谷子走了,还说要拉走爷爷家唯一的耕牛,还是父亲去“辩护”回来的。

仿佛过了很多年,遥远的山东省济宁市寄来一封属着三姑名字的信,父亲急切地打开来看,还念给爷爷奶奶听。信中大概说她是当天被人拐去卖的。信中也说她在遥远的异乡,举目无亲,经常被邻居欺负,希望亲人们有时间去看望她。爷爷奶奶一边怒骂,一边眨巴着可怜又惭愧的眼神。

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冬天,我的父母都跟随农民工的浪潮到了山东,将就参加三姑家第二个儿子的婚礼。听父母说,三姑家的家庭条件很好,她也很想念我们这些晚辈,也很遗憾没有在爷爷奶奶去世时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从前年的冬天开始,三姑总是常常给我打电话,也常常给我打些生活费过来。可如今也好些时日没有联系了。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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