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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树

作者:五彩池

我家有一颗枇杷树,它的大是罕见的。这是一颗千年古树,谁也不知道它的年龄究竟是有多大了,它长在我家门前平直过去的那个山包上——盖盖儿上。它葱葱郁郁,四季常青,风景独著,茂盛无比!

小时候,这颗枇杷树是我们小孩儿家玩耍的最好的城堡,这颗树简直就像是一座大森林,那真是迷人极了呢。枇杷树,噢,你应该是知道的,它的木质很怪异,长得总是特别地结实。我们的家乡有一种习惯,人们总是爱拿枇杷树的细小枝叉,哪怕它仅仅只是手指般粗细的,只要有叉就可砍下来做成桶钩的呢。枇杷树木质细密坚韧,具有不可思议的柔韧度。说来也怪哟,我们家的枇杷树长得真有意思哦!它基部,即屁股根部,长得很粗很粗,但是却不高的,仅有一米多而已,往上则分成两个主干: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朝南的主干笔直挺拔,朝北的则弯弯曲曲斜向地面,这两个主干的大枝干又相互交错参差,其细小枝叉密叶则又紧紧相连着,共同构筑了一个远看如蘑菇状的墨绿色的巨伞。由于这枇杷树是长在北高南低的地势上的,于是我们这些小孩儿往往像猿猴般地从北边那个主干伸下来的随意一个细小枝丫攀援而上——你放心,枝丫从来也不会断掉的。是呀,每年的正月里,我们还要在北主干的次生枝上面选一个比较粗大的枝儿系上一个秋千来荡的,从正月初一开始便要一直打到正月底才罢。当然了,系秋千的枝从来也不会断掉的。而断掉的往往只是绳子——我记得我和一个大我几岁的女孩子同打秋千,她带着我。她站着踩,手脚并用使秋千飞起来,我则静坐木棒上。秋千荡得正起劲儿时,我右手握的那个绳子从顶端嘣的一声断了。我摔下去掼得不能出气,脸也被荆条刷破了,吓得魂飞而魄散……自然,这样的情形也并不多的。因为那系秋千的绳,一般既粗且新,往往比较结实;同时呢,我们要经常检查的,发现问题可及时补救。一般来讲,凡是绳断了我们都是认为那是鬼割了的。在树上荡秋千是要伤害树的,而我们对枇杷树则是相当爱护的,凡系秋千则必先在绑绳处捆绑了稻草后才系那两根秋千绳子的。不用说,打秋千惊险而刺激,好玩得很!每年正月十六,我们也要邀请大人们来荡的。据说,这一天打秋千可预防腰疼呢。我婶娘年年来打,可年年腰亦照疼不误,看来有点不应验。荡秋千是孩子们的乐趣,是永恒不变的令稚童们迷恋的游戏形式,我非常感念枇杷树带给我人生幼年初级阶段时的那种欢乐与轻松的美好感觉……

不错,枇杷树是顽强的。我们在它的上面荡着秋千,摇动着它,骚扰着它,但是它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摇动与骚扰而发脾气不结枇杷——尤其是那被绑过秋千的枝丫,它们似乎从也没有过“减产”的抗议行为。——虽然,我们是那样的担心,但担心总又是多余的。当然了,其他人家谁要是在我们的枇杷树上系秋千,我们是不高兴的——不用说,谁要是在我们的秋千上偷偷来荡它,我们也会不高兴。这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那荡秋千时的那种强烈的摇撼,使枇杷树从远处看它的某个部位忽忽啦啦晃动着,我们感到不安啊!

我们的枇杷树是四季都常绿的,而且它是属于果树,这一点尤为可爱。我们家乡常绿树种较少,做为果树的枇杷树它也并不是不落叶子的,这一点我太清楚了。枇杷树像竹子一样,落叶不在秋季,它是发生在叶子新老交替的每年春夏两季里,它是“渐进”式的,每年新叶长起来的时候,它就要落去早几年长出的老叶子。枇杷树还要“蜕皮”呢,这一点颇有点像梧桐树,不过比梧桐树要严重。它蜕的皮很厚很厚的,越是主干,越是爱“起痂”。“起痂”是它生长新皮质的一种办法。它“蜕皮”往往也是在春夏季。冬季里,对,是冬季和早春,它就开始开花了。它的花是那种轻轻的香,花开之时引来万千蜜蜂,蜜蜂的歌唱声轰轰作响着,它响成一种低沉悠远的曲子,使人联想到这简直就是一颗音乐树在鸣响着。

不过,枇杷树最迷人的所在,我以为是在于它那摘不完的果实。初夏,麦子成熟的季节里,枇杷就成熟了,就黄起来了。枇杷次第而熟,我们是边黄边摘。孩子家那是再细的枝也敢去的。在树上从南到北,从东朝西,从上到下,从低到高,不断地搜寻,一茬又一茬地摘果。那种乐趣实在是叫人开心哦。我觉得这树比一座森林要大多了!我在那枇杷树的枝叶间,灵巧地上下游动、攀援,没有过恐惧,没有过失望,当自己的小脑袋从枇杷树的最顶端的天际冒出来观看哪里还有成熟的黄枇杷的时候,激动与惆怅会相伴而出:看到了黄枇杷,瞅到了目标心里会一喜;可当你一露出脑袋于树叶外时,你所感觉出的那种非森林的空旷与荒凉,就叫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来了。我也弄不清,兴许这就是人回归到丛林而不能隐身的那种悲凉吧。哦,我永远记得那种感觉!枇杷树上的生活,常使我回味和感受到人假如做为动物——比如猿、猩猩、猴子时,它们对森林的那种依恋的情感。是呀,我可是很善于摘枇杷的,并可堪称高手呢。每次我爬上树都是满载而归,并且我也总是很喜欢将最好的枇杷装满了衣服的两兜带回来掏给妈妈吃。为此,婶娘和我母亲总是认为我长大后一定孝顺得很,可我却并不以为然。我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仅是应该的,而且同时也是显示着我的成就啊!这树,的确是太令人兴奋了!我在这树上“翻腾”,从7、8岁算起,至少不下10年,而每年至少又不下一个月。树上的枝枝叉叉,我都无比熟悉,我在那树上穿越,其敏捷的程度也往往叫人惊异。我们孩童在树上做攀爬游戏,限定一个目标,从树上不同的位置开始攀援,比赛看谁能够最先到达。有一次,一位谢姓的远房表哥“上学”,看到我在树上的灵活程度,就大喊大叫,虚张声势,声称要在树上抓住我。我便在树上奔跑起来,由于精神紧张,一失足便朝下坠去了,在半空中幸得两只手又抓住了某个枝杆,才免去了一场坠下地的灾难。这,吓得我哭将起来,坐在树上不敢下树了。适好姐姐在树下,便狠狠地斥责了一顿那位远房的表哥,并回家又告诉给了我母亲,母亲埋怨了一句,“死上学,不长心。”我感到温馨极了。母亲没有斥怨我,不过我觉得枇杷树倒是“长心”的,我感谢它那曲来拐去的密密的枝丫救了我的一回小命儿!

我家的枇杷树真好,但是它却也经受了不少的磨难与委屈。20世纪70年代那也是一个相当贫困的灾难时期。有一年春天,我们的枇杷树靠北的那个主杆的下部,有一大块面积的树皮被邻人D哥剥去了。他们将那树皮捣成面粉后做成了咖啡色的搅团,并端来一碗让我们品尝,它是涩的,一点也不好吃,我们一家人为此很是责怨,但D哥却反驳说:“那么大的树剥点皮也毫不影响什么的啊。”过了几年,D哥便又窜通邻人“二哥”——当时的生产队长,说这树该是被收回队上归集体所有了,不再属于我家。我们很气愤,大哥从此干脆把树根最下部用刺罩住,捆得牢牢实实,不许外人随便来吃枇杷了。为此,更是引得很多人的不满。不久,有人又计谋,说队上那榨油作坊的榨需要更新,我家枇杷树的南主干最合适,又粗又大,木质坚硬,重量又足,说要砍去做“油榨”。那时候,我叔父已升任队长之职,他是一位木匠,他向人解释说,这树他已现场看了,树是空的,放了也用不成,众人不信,认为是在“包庇”我家。后来,又有人建议把枇杷树伐掉做楼板来用,大哥便一气之下,连砍带锯将南边那个主干下部的次生枝杆全砍去了,截成短节,有数千斤,放置于树下以示示威:这树是我家的,就我砍它了,你咋办?又过了一年多,那笔直挺拔的南主干被啄木鸟啄了一个大洞,而且位置比较高,叔父便向人夸口:“咋样!信不信我嘛?我用凿子从树根子下试过,里面是空的!”原来叔父真还试过。但是我们大家都还是将信将疑的。就是树空了也不可能空得那么高吧?并十分怨恨啄木鸟不该将树身毁了。这时欲伐掉这颗大树的大哥也灰了心。然而几年后啄木鸟啄下的那个洞基本又长住了,我们都认为树没有空。其实发生这些事,我那在外工作的父亲并不知道,他是个一向极力厌恶砍伐古树行为的人,他说这是老祖业,先人留下的谁也休想伐,并对大哥的砍伐树枝十分不满,他说:“伐树,没有我的同意,开根他也不敢!”开根是我叔父的名字,他是惧怕我父亲的。

我家的大枇杷树,年年结满枇杷,颗粒又大,水分又多,糖分高,口感甜。只是它的“风景”的优美程度已是有所降低了,我也认为大哥真是不该砍去那些次生大树枝的。

哦,大枇杷树依旧静静地长在那里。后来,农村实行联产责任制,树无疑是彻底的归为我家了,谁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过了一年,我远离家门,一去4载,离开了家乡。从此,我暂时忘掉了家乡的一切,也包括我家的这颗枇杷树。

然而,然而在四年以后我回到家乡时。多么得使人惊诧啊,我家的枇杷树居然没有了!——我家门前直过去的那个山包竟然光秃秃的一片了。不是说不伐它吗?我心里失落极了。待我想质问“是谁胆大包天”伐了这树时,心里就暗想必是大哥将它“谋财害命”了。但众口一辞,都回答说“不是”。它是在我走后的第二年,一场非常大的风将它从树根处揭倒了,并说南北二主干均是空了的……这真叫我愣住了,规律是这么样的严酷,那么大的大树,千百年来都长得好好的,可一阵强劲的风却使它毁灭了,不存在了。是啊,它充实而完满地走完了自己一生那光辉的历程,它大度的去了。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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