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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鱼泉山

作者:李现森

父亲打来电话,说准备把后坡的亩把子地给三叔,自己不再种啦。初听挺高兴的,可细想想又感惊讶:耕锄犁耧耙,土地对父亲来说,就是他的命根子,咋说不种就不种啦?

早些年,母亲去世后,我们曾劝父亲到城里来也好有个照应,但每次都被拒绝。说什么“闲来窗前缝旧纳,志在田园乐陶陶”,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是舍不下后坡那块地。

电话中父亲没说啥原因,就挂了电话。

我对后坡的记忆,几乎都是童年和少年时代。后坡,又叫鱼泉山,也有说是玉泉山。说是山,准确地说是个大土岭,坡叠坡、沟连沟,大的让你站在岭脊上一眼看不到边际,满眼都是高低起伏的丘岭沟壑,像一条巨龙盘恒在人间,龙头朝东,龙尾摆西。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东海龙王的最小龙子,私自到人间品尝鱼泉山的甘泉,不料恰逢天地造山,它被卡在其中难以脱身。无奈,只得龙身化岭,永久留在我的家乡,形成了今天的鱼泉山。

都说水是山之魂,山是水之魄。鱼泉山上有树成林,壑中有泉成溪。说真的,如此有山有水的美景,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文字把她的美,和她给予我的美丽心情完整串联起来,让她的美如绚丽的水晶不失原味地悬挂在那儿,让人分享,让人品味,让人陶醉。

鱼泉山有泉,此话不假。村里上年龄的人都说,鱼泉山就是因“山上有泉、泉中有鱼”而得名。泉眼就在岭脊的那庙里,常年流淌不息。但至于泉中有没有鱼,无从考究。也或许是泉中无鱼,有好事者放生而入呢?对“有泉自山上来”的说法,在我的记忆里,40多年前确有一股溪水从山岭上流下来,由北向南,穿过村庄,经嵩栾公路的涵洞流进那条发源于黄寨川的、没有名字的小河中,再汇入伊河进入黄河。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鱼泉山供奉的是太上老君,灵不灵,不清楚,但在方圆十里八村还颇有名气。现在的庙宇,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由俺们村的支部书记刘六岳,领着乡亲们从这家扛来檀条,从那家背来水泥,在旧址上新建的。

至于老庙,古《嵩县志》上记载,始建于唐,原名鱼泉道院。宋元时期全真教兴旺,丘处机祖师全国修建七十二座长春观,鱼泉道院更名鱼泉山长春观。鱼泉山长春观主祀春道祖太上老君道德天尊。村里老人说,老庙是亭台楼阁,松柏浓荫,玲珑剔透,古朴典雅。据说有国民党部队和鬼子兵在此开过战交过火。这也大概是因“居高临下”,而被小鬼子给盯上了吧。

也听老人们说,老庙是家乡的人为感谢一位得道高人,特意在他祈雨的地方修建的。相传,唐末明初,中原大旱,井水干枯,河道断流。一位得道高人为普渡我故乡的人,只身在鱼泉山上祈雨七七四十天,最后以血荐神案,感动了上苍,方才普降甘露。到了宋元年间,被改为玉泉山道观。

在我爷爷隐隐绰绰的记忆里,老庙年久失修,后墙还被几根檀条顶着,庙里既没人气香火燎绕,也没仙气普渡众生,只有半拉扇庙门在的风雨中寂寞地摇曳低吟。后来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时期,被红卫兵一通乱砸,只剩得一堆残垣断壁、碎砖烂瓦。每说到此,爷爷也总不忘说,那庙里的道长是神医下凡,他救治过不少打鬼子的英雄好汉和群众,好人呐!言语中充满着无限怀念……

攀上鱼泉山岭脊,举目远望,铺天盖地的绿,将整个山岭层层叠叠包裹得严严实实。深绿、浅绿、墨绿、翠绿,还有从那些苍老的松柏间露出的点点新绿,如一弯深深浅浅的溪流,流淌在惊喜的心谷深处,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那丰富的绿色足已复制在你的脑海里。

鱼泉山的美,更在她的永恒。在四季的轮回中,一望无际的平坦、低矮、新鲜的庄稼,充满着鲜活的生命力。灰蓝微暗的天空下,柿子树、苹果树、杏树郁郁葱葱,红的、白的、粉的花儿在树枝上连绵起伏,随风起舞,如同精灵的舞蹈,被笼罩在一团团淡淡的轻雾中……

然而,前不久当我再次近距离触摸她的体温时,突然觉的这都是我的记忆。清明时节,在去给母亲上坟的路上,父亲指着那一片片荒芜的土地说,去年家里种的玉米全卖了,就卖了103元钱。买化肥80元,种子15元,算下来就收了8块钱。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想再种地了,就你红哥和宾弟他们兄弟俩,不也到了城里给人家搞装修,孬好一天也能挣个百二八十的……

听着父亲的话,心里释然,也有些怅然。我的故乡、梦中的鱼泉,却让我几乎是相见不相识:正是树木、庄稼葱郁的季节,可山坡上却鲜有绿色。肥沃的田野上,偶有几垄焦黄的玉米秆子,也是光秃秃地、孤独地挺立在寂寞的春风里。只有在坡坎上,沟沿边,才能看到稀稀疏疏地生长着形态各异的植物花草,有高高的蓖麻、野生向日葵、蒲公英、野酸枣树等……

如今一把青菜都得几块钱,父亲用半年辛劳换来的钱,又能买几把青菜呢?直到此刻,我真正理解了父亲的电话。

我想,如果鱼泉山真要有灵气的话,她也会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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