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针线

作者：高谦

“破铺衬，烂套子，戴不着的破帽子，拿来换针线喽……”、“破靴子、破鞋、破麻袋、皮鞋呱哒凉脚鞋，拿来换红头绳喽……”随着那抑扬顿挫连贯而又高亢的叫声，时远时近传到我的耳边，我知道又是邻村的周大爷推着他的独轮车，开始换针线收破烂了……
　
在儿时的记忆中，周大爷那一声声一阵阵，独具特色别具一格的叫卖声，如同音符一样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清楚记得，那时候换针线收破烂的老人，要么推着独轮车，满载着什么绣花线、红头绳、发髻网、小扣子、缝衣针、儿童口哨、弹珠子、雪花膏和火柴等商品，走街串户沿街叫卖；要么一边是挂着一个装满小商品的木箱子，另一边挑着换来的粮食或物品，拿着拨浪鼓，鼓一摇，嗓子一亮，“破铺衬，烂套子，戴不着的破帽子，拿来换针线喽……”的叫喊着，迎来村民把每家攒的破烂拿出来与之交换。饿了，换针线的老人就吃点从自家带的干窝头，就着咸菜喝口凉开水；累了，就在驾车子底下或者身子挨着村边的老槐树打个盹，算是解乏。在计划经济时代，由于受落后生产力的影响，决定了人们在贫困线上依旧苦苦挣扎，只好走以物易物的路线。1976年盛夏的一个下午，烈日炙烤着大地，我留着平头，穿着开裆裤，在社场里与小朋友正起劲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当听到那高亢有力“换针线、收破烂”的叫卖声后，便自告奋勇自作主张地溜回家中，偷偷找出了家中仅有的两双塑料底凉鞋，换了一副上好的乒乓球拍子，晚上母亲知道后，扭着我的耳朵生气地说道：“星儿，你让娘咋说你才好呢？咱家窘困的状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怎么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呢？……”我知道闯了大祸，浑身打着哆嗦，不停地向母亲告饶，并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尽管如此，还是挨了母亲一顿狠尅。平日里，母亲的生活非常节俭，家中攒下的破烂，包括书本、布条等等，她都会分门别类装在一个箱子里，等到换针线收破烂的师傅来了，集中拿出来一块处理，无非是借机换取更多的商品罢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使是每天梳掉下来的头发，娘也不随便扔掉，而是不断地积攒下来，多了便在指头上缓缓地绕成一个卷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塞在墙缝中……这样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不长时间就有一大把了，等到“换针线”收破烂的师傅来了，娘就赶快拿出去，同他絮絮叨叨地讲着价钱，换来家中应急的针头线脑，解决了家庭生活的燃眉之急。有时候，看到换针线的周大爷来了，我们兄妹四人会一起围着母亲，用贪婪的目光久久注视着周大爷的独轮车，看着上面用铁丝网罩着的“棒棒糖、糖豆豆……”不愿离去，母亲最终拗不过我们的软磨硬缠，终于答应了给我们每人换一支。当我们把棒棒糖拿在手里放在嘴里，高兴地如同放飞的小鸟，跳着、叫着、笑着、闹着，瞬间我们感觉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这时候周大爷用他苍老的双手，轻轻地捋着他的山羊胡须，深情地望着我们，动情地对母亲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年轻人好啊！”母亲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圆成着说道：“孩子们逐渐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当娘的管不了喽……”

大约是七十年代末期罢，“换针线”收破烂这一职业在我们那里已经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开着机动车上门入户收破烂的大军，而且已经成为一个新兴的职业受到人们关注。业余时间，当我每每想起“换针线”这段历史，抚今追昔相互比较，真正感受到改革开放给人民群众带来的实惠，于是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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