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作者：尔冬晨

一连加了几天班的我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家，还没喝上一口水，手机响了。看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虽然不想接，但又怕失去生意：“喂，你好。”
“是贺小姐吗？”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略显疲倦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林方，孙华快不行了，你来看看他吧。”那边已经泣不成声。
快不行了？什么意思？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那个女人说你想见我。我可以告诉你，相见不如不见。如果你健康，可是现在的你，我还能拒绝吗？
匆匆赶到医院，在病房前，我的心狂跳不止，才发现，原来你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轻轻推门进去，见你正睡着，不忍吵醒你，本想悄悄离去，但你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刚要踏出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谢谢你来看我还带着雏菊。你看了看床头的雏菊，那是你最喜欢的花。
面对躺在病床上孱弱的你，我哭着说：“对不起。”我不该带那盆雏菊来看你的。
傻丫头，不哭。你抚着我的头发，说，这一天我们都会面对，只不过我比别人早些罢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一定会有办法的。国内不行就去国外。我打断你的话，其实是我害怕，害怕你一说完就真的走了。
丫头别费心了，医生都说我这病也只能顺天意尽人事了。你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而我读不出你眼睛里的含意。你说：“丫头，我知道你爱我。”
你知道？我很意外。我隐藏得那么深又掩饰得那么好，怎么会被你看穿的。
我当然知道，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走过来的。可是丫头，我们之间除了爱情，其实还有很多。
是啊，除了爱情，我们还有很多。可那时的我固执地认定我要的就是我和你的爱情。我发觉我总是将自己陷入矛盾的漩涡中，一边努力忘却一边又拼命记住，于是我也就成了现在的我。
丫头，说真的，你有没有遇上好的男孩？若是遇上了可要抓住，别让他飞走了。你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那被打断的思绪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我自嘲道：“我都这么老了，谁还会要我呀。”我想让娶我的那个人已经有了别人，谁还会要我呢。
你笑说，在你面前我还敢称自己老。
是的，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初见时的模样，即使中间过了十年。十年前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十年后我们各自有了不同的生活。十年，突然想起了Eason的《十年》，很恰当的歌词，很契合现在的环境。期间来了四个电话，挂掉了三个，当我准备第四次挂掉时微笑着说，“还是接了吧，或许真的找你有事呢。”
“嗯，那你等我。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
“好，我等你。”你笑着看我出门。
轻轻推门出去，在走廊轻声地讲着电话，生怕吵醒了睡在这里的灵魂。当我终于挂掉那个冗长电话，兴匆匆地回到病房门口时，看到的却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伏在你床边，医生们摇头的样子。虽然难过，但我知道我不能走进这扇门。门里的世界只属于她，她才是你最后要见的人。转身走在医院通往大厅的长走廊上，我知道你在后面看着我，所以，放心吧，我会笑着离开。
下一分钟，我已经在一家面馆里了，不是为了肚子饿，也不是因为这家面馆的面有多好吃，只是想有个可以停靠的地方。老板送上一碗面，一直都不敢尝试的辣椒油全都倒在面汤里，看着面汤上红色的一层浮油，不假思索地一口喝下。面汤刺激着我的味蕾，只剩下辣，原来喝有辣椒油的面汤还有这样的好处，不会看见我的哭泣。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天各一方、也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知道我爱你，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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