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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作者:谭贯文

谨以此文献给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

“忠啊,文啊,森盟乌颠雷(壮话:阿忠,阿文,你们在哪里)?”夜已经深了,整个广西凌云城的街道行人稀少,廖漠的夜空久久地回荡着母亲和外婆的呼唤声。这已经是她们的第无数次呼唤了。吃晚饭的时候,哥哥带着我在街上烧了一堆火差点引发火灾而被母亲教训了几句,饭也没吃,就拉着我跑了出来,在街上游来荡去,天黑了,我们就蜷缩在糖业公司骑楼的两条立柱的夹缝里,那年哥哥7岁,我5岁。母亲见我们没有回家,就来找我们,糖业公司离我们家并不远,她的叫声我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我想回答,但是哥哥阻止我,并威胁说,要是我答应了,以后就不带我去玩了。于是,任由母亲怎么喊叫,我就不再吭声。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凌云城并不大,只有四条街,没有街灯。母亲从这条街喊到那条街,喊遍了每个角落,把亲戚朋友喊来了,家住城东的大姨一听到母亲找我们,立即放下手中没有包好的粽子,那天正是腊月28,家家已经包粽子煮粽子了,外婆也从城西跑来了。她们打着火把,那火把是山上细小的芦苇扎成的,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响,火光特别明亮。我爱这火光又怕这火光,看着火光渐渐远去,我担心再也看不到它了。山城深冬的夜非常寒冷,北风灌进夹缝里,我和哥哥相拥着,他把外衣披在我的身上,我仍然哆嗦着:“哥,我冷,饿。”

“不要紧,明天哥带你去找山薯。”

我相信哥哥是有办法的,因为我跟他去山上玩,他总像变戏法一样从山上找到好吃的东西。可是,明天太漫长了。

火光又从远处照来了。母亲和外婆的呼声除了有些沙哑之外,还带有抽泣声:“忠啊,文啊,森盟乌颠雷(壮话:你们在哪里)?嗒呗阑喔(回家吧)。”

“咩,森奴乌颠匿。(壮话:妈,我们在这里)”我不再理会哥哥的阻拦,怯生生地回答,声音并不大,但细小的童声绝对能冲破沉静的夜空,传进母亲她们的耳朵里,她们急忙走来,把我和哥哥从夹缝里拉出来,紧紧抱在怀里。回到家,马上热饭菜给我们吃,又打了热水让我们洗脸洗脚。这时,哥哥突然跪下来:“妈,我错了!”母亲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搂住我们,低低地抽泣:“忠啊,你是哥,妈刚说你几句,你就带着弟弟跑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呀!”当下,我们母子三人哭成了一团。

那一年,妹妹刚刚出生,父亲在相邻的乐业县工作。母亲在凌云县车缝社车衣服,她背着妹妹,一天到晚不停地车衣服。是哥哥带我去玩的,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上小学一年级,我也坐在他旁边,见他有个书包,我也缠着妈妈给我车一个小书包,里面放着半支铅笔和几张纸。哥哥上课总是爱搞小动作,而我总是定定地坐着,好像认真听课的样子,其实我什么也听不懂。为此,老师经常表扬我,当然,哥哥没少挨老师批评。哥哥说如果我再这样,下次一定不让我跟来学校。没办法,为了能够跟着他,上课时他搞小动作,我也活动几下,有时还跑出教室,因为我不是正式学生,是不受约束的。

凌云县红旗小学有一个鱼塘改造成的游泳池,上体育课时,我也一头扎进池里。体育老师觉得好玩,叫哥哥和我比赛,老师发出口令,我和哥哥同时下水,触壁的时候,我仅仅比他慢了一点点。

我的游泳技术绝对是无师自通,在小河里学会了,就跑到大河去显身手。凌云县有四条河,所以古代叫做“泗城府”,大河是从水源洞流出来的水,河宽大约七、八十米,洪水季节,浪高也有两三米。有一年发大水,上游的房屋被冲塌了,横梁柱子被冲进河里,哥哥问我敢不敢捞那些横梁,我说敢!于是,我俩一同跳进河里,每人抱着一条横梁慢慢移到岸边,捞上岸来。高高兴兴扛回家去,母亲问我们木头是从哪里来的,当她知道是我们跳进河里捞木头时,狠狠地骂了哥哥和我。我们都觉得很委屈,说实在的,我从有记忆开始,我们家烧的柴火都是哥哥带着我上山打的,为家里节省一笔开支。这次捞了横梁做柴火,以为母亲会高兴,没想到,惹来一顿臭骂。她告诫我们以后不准再去打柴了,她宁愿少吃一点,也不让我们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捞柴火。

第二天,她了买好多担柴火。

我们家的经济并不富裕,父亲的薪水少得可怜,母亲在车缝社的收入也不多,到1966年的时候,我们又多了一个弟弟,奶奶又一直跟着我们吃饭。母亲只好没日没夜地干活。正好这时她的右手食指得了蛇头疮,痛得她直呻吟,但仍然没有停止手头的工作。那时,我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我和哥哥不再理会母亲的禁令,又上山打柴,又下河摸鱼、叉鱼,哥哥做的鱼叉特别好使,他把79步枪的子弹壳锤扁,里面放几支寸来长的钢筋,用小铁皮碗盛锡条来烧,融化成锡水后,灌进了子弹壳里,冷却后,把钢筋磨得锋利,又在子弹壳的的另一头套上一条竹竿,这样鱼叉就做好了。这种鱼叉特别适合叉手指大小的鱼,那时候泗水河的水特别清亮,鱼也特别多,我和哥哥一个上午,就打了一斤多的鱼。母亲吃了我们打的鱼,蛇头疮很快就好了。

有一天放晚学回家,在体育场见到有许多人大声争吵,过去一看,原来是分成了两派,谁都说自己是革命派,他们都扯着嗓子喊着,争得面红耳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学校里贴满了大字报,街上也贴满了大字报。凭着我刚刚学到的汉字,我读着学校里的大字报,标题都是:“打倒黄敢,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黄敢是我们的校长,被用红墨水打了个大叉。我当时不知道,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很快就波及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城。

后来,中学生们左臂上戴上了“红卫兵”的红袖章,再后来,我们也都戴上“红小兵”的红袖章,也叫我们写大字报,要批判刘少奇的反革命路线。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就此拉开了,我们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都卷入到运动的漩涡之中。(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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