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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底鞋

作者:龚坚

木底鞋也叫木底子,还叫泥九。这种鞋在现在的年轻人中,别说穿过,见也没见过,听说也没听说过。可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我们那穷山村,这种鞋大部分人都穿过。

我的老家是予西山区的一个穷山村。村前是牛头沟河,下雨时,河水哗哗流淌,溅着浪花,溅着赤肚子孩子戏水的笑声。不下雨干旱时,成了一条干河滩,只有乱石在仰卧着寂寞。村后是道黄土高坡,没有花木,没有庄稼五谷,只有稀疏的几棵茅草,像秃子在举着头颅。村里大部分是低矮的草屋,土坯墙裂着缝东倒西歪,几乎倒塌。瓦房没有几家,是那比较富裕人的脸面。村街是条三尺宽的弯弯曲曲的土路,睛天,脚踩下去尘土能飞到人们的身上脸上,雨天,土路成了一道泥浆。村人们在这条土路上繁衍生息了不知多少代了,,每天背着烈日顶着风雨踩着泥泞穿行着生活,泥浆溅在滕盖处,把裤腿溅得黄烂烂湿漉漉的,谁也没想到改造它,更没想到把它铺成沙石路水泥路,一任泥浆的肆虐、欺凌。

那时,家境好的,父母给子女们买双胶鞋穿在脚上,不受泥浆之苦。家里穷的,大人孩子在热天下雨时,赤着脚在泥浆里行走,晚上把脚洗洗上床。到了秋冬下雨下雪时,因为再赤脚行走太凉,只该破上那双布鞋了。尽管很不舍得,也没有办法,因为脚比鞋重要。我家是贫困户,穷的只有两间烂草房,吃盐靠鸡屁股,点煤油灯靠上山刨药,买胶鞋想都不敢想,下雨天赤脚跳泥是常事。

老木匠龚成娃发明的木底鞋穿出后,立刻发生效应,村人围观,争相仿照制作,我蹲在老木匠脚前,让老木匠把鞋脱下来,拿起木底鞋,像审视工艺品似的审视了半天,认真排了木底鞋的厚度,看了样式,画了草图,想回家仿照制作。我回家后先从棚上找来干桐木元木,(木底鞋用干桐木走着轻快,别的木材老沉)量了桐木长度,能做四双木底鞋,恰好父亲丶姐姐、弟弟、我各一双,心里高兴极了。我把直径十五公分粗的桐木元木,用锛在上面和下面锛平,锛成扁木,用铇子铇光,然后按照每人鞋的长短尺寸,一截一截截下来,在脚腰处前面和后面用锯把扁木锯半个,用凿把中间的木质剔下来,使脚腰处形成凹形,然后用二指宽的凡布带,在脚掌处的左右两边,用洋钉把凡布带钉死,使凡布带形成彩虹似的孤形,脚能入里面,后面一指宽的鞋带钉死在脚跟处,使分开的两根鞋带绑在脚脖处。

雨下了两天两夜,已经下得稀软烂透了,村街上的泥浆路已汪成了黄水谭,草屋已漏得无干处,放学回家的孩子有的摔倒在路上已成了泥人,老天爷还是不睁眼睛,还在发泻着心中的悲伤,还是不大不小地流着泪雨。我在家里,整整用了一上午功夫,做了四双木底鞋。“鞋”做成后,父亲和姐姐弟弟看着新"鞋"都很高兴,说我老巧。我穿上那新"鞋",系紧"鞋"带,觉得很合脚,在屋里雄纠纠气昂昂喊着一二三四来回走了几趟,又连住蹦了几下,把家人们逗乐了。此时,母亲叫父亲去挑水做饭,我说不叫父亲去,我年轻,我去挑水。

我家的水井在小沟处,从我家到水井是一道斜坡黄胶泥路。母亲叫我柱根棍子去挑水,我说不用,挑着俩桶走了。

去时,因为挑的是空桶,路虽滑,安全无恙地到了井上。回来时,挑的是两桶水,脚下的木底鞋没有弹性,不把滑,更不会仄楞着脚行走,走到半路,尽管我小心翼翼,脚下一滑还是摔倒了,两水桶摔了个底朝天,我也摔了一身泥。我看着浑身的泥和底朝天的桶,丧气了一会,叹恨地在膝处捶了几下,想想母亲还在等水做饭哩,又拐了回去挑水。这回,我把木底鞋脱下挂在钩担上,任凭泥浆糊住了脚面,泥水贱湿了裤腿,还是把水挑了回去。到家,母亲看着我那浑身的泥,看着挂在钩担上的木底鞋,埋怨我说,我说叫你柱根棍吧,这倒好!摔着了没有?我笑笑说:摔着了会能把水挑回来?!

自那以后,每当天阴要下雨,我就先把水缸挑满,下雨两三天,家里都有水吃。

日子的脚步在穿越着岁月,时间的流水在刷新着记忆。过去的木底鞋泥浆路一去而不复返了。现在我那山村早就旧貌变新颜了,红墙蓝瓦的大瓦房小洋楼拔地而起,楼顶上的太阳能节水器一个挨住一个,村街是条三米宽的水泥路,平展光亮,各家各户都接通了自来水,水笼头一扭,水就哗哗流进缸里锅里,下雨再不用穿木底鞋挑水了,再不用跳着泥浆背孩子上学了。可那段穿木底鞋挑水踩泥浆的日子使我永远难已忘记,成了我终生美好的记忆。

龚坚2019年元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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