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摊——后街十里

没有人会忘却那些从前在街边地摊上流连忘返的时光。就像雍容高傲的燕尾蝶在无垠花海中漫游时，她也会为一株色调明艳的勿忘我所折服，久久徘徊在一旁。

瑞城不大，没有北京纵横百里的巍阁楼宇，亦没有上海令人醉心的无尽繁华。整条虹桥路是她额间微露的朱砂，笔势凝重，恰似半江秦淮，越调楚辞尽入其中。每逢周末，我常常从瑞城的某个角落走上环城公交，低头抬首间，虹桥路便赫然映入眼帘。

无数的霓虹灯闪烁在楼层之间，变化多端的光晕破碎成迷离的星火，流转着注入人们凝滞的眼眸。狂躁不安的重金属音乐夹杂着咆哮与嘶吼，极度分裂的旋律弥漫在街头的每一寸土壤。或许人满为患，或许门可罗雀，在少数人的眼里，这些争芳斗艳的商铺只不过是破坏城市仅有的宁静的工具罢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没有止步，而是默默走进后街的小巷里。在黑瓦白墙的斑驳之后，是小城别样的姿态与生命。

后街不同于前街，大多是星罗棋布的街边摊。没有高耸的建筑，没有明艳的招牌，只有人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论价声。街边摊的主人大多是留在玉海老城区的老人，平日里空闲得很，又颇有点冷清。琳琅满目的街边摊引来了那些不愿在前街店铺里逗留的年轻人，也为荒凉已久的后街增添了无限生机。在街角的青石板路上搭一座低矮的木架子，用服装店后门丢弃的布料铺上，再摆上一块木质方牌作为招牌，便是路边摊常有的模样了。七八十年代的影碟交错着，上面用蓝色墨水笔写着黄家驹与刘德华的名字。小巧精致的玻璃弹珠，缺了一角的象棋棋盘，铁丝缠成的立井水车，以及大大小小罗列有致的明信片。街边的关东煮被无数目光捞起，油华伴随着浓郁的香味漫过屋檐，萦绕在等待多时的人们的心扉间。糖葫芦上的微光闪烁着，那沁人心脾的气息，夹杂着些许童真的味道，穿过喧嚣的世界，穿过那些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的暮光地带，穿过繁忙之中人们紧蹙的眉间，穿过灵魂的荒漠，穿过凝固的海洋。在老人们的吆喝声与招揽声中挑选心仪的物件，揭开过往风尘。

路边摊的影子里，贮藏着我们遗忘的时光。关于那段风华正茂的年华。

可惜在全球变暖的主节奏里，有的时候，响起了全球变冷的旋律。

就像世界上曾经繁华的绝大多数地方那样，后街最后还是不得不屈从于前街的光辉之下。后街的小杂货没有前街的高档化妆品那样惹人怜惜，老人们竭尽全力的吆喝声永远盖不过商铺里终日喧嚣的重金属音乐。人们不再常来后街了。于是后街萧瑟了，重归荒凉。

瑞城的模样渐渐与世界趋同，只有沿着乡愁的轨迹才能走回这里。

在后街最后的茶馆里，桌上的明早茶还是温的。伙计们收拾着准备离开，那曾经泡过无数茶叶的盏壶终于被丢在一边。我提起袋子，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沮丧。

后街的繁华与衰落仿佛是一日晨昏，来不及犹豫，亦来不及细想。

像是那只雍容华贵的燕尾蝶，终于失去那株独属于她的勿忘我。

小城伫立在时代的歌声里，人们彼此凝视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