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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阿炳“板”新韵

作者:王炳全
老街阿炳“板”新韵(老街旧事之三)
王炳全
“老街阿炳”者,街东之盲人段和叔是也;“板”者,为唱豫剧之主打乐器板胡是也。老街有两个众所公认的“能人”,绰号为“天不明”(瞎子)、“地不平”(瘸子),“地不平”再听分解,“天不明”即是瞎子段和叔。叫瞎子似有点大不敬,但街上男女老少都这样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自然了,段和叔倒也不以为怪,并常常跟大家开玩笑。
段和叔是个天生的实瞎,生下来就没见过日月星光,不知道天高地阔,叫“天不明”倒有点名副其实。但他的耳朵、他的触觉又好像特别敏感,感知事物之快令常人为之惊异。比如,他会玩鸽子放鸽哨,他用手一摸就知道哪只鸽子叫什么名字,飞行能力高低,鸽哨声音强弱,叫人有点不可思议。他爱养鸟,所以他也会编鸟笼。那竹子编制的鸟笼笼圆门方,棱角分明,光滑如斯,竟比街上卖的“专业化”鸟笼还要精巧三分。还有,段和叔要是想到老街谁家串门,他不用问就能精确地踏上谁家门坎。有一次他到俺家找我母亲(居委会主任)说事,他竟能一步不差地摸进家门,着实令我感到惊奇,因为他以往从未登过我家家门。我曾问他:“段叔,你咋能一步不差地摸到我家呢?”段和叔耸了耸鼻子,微微一笑,有点自豪地眨了眨眼说:“我是数着步子来的,我去过东邻曹家,他家距你家五步远。”原来如此,他还真聪明。问题是,老街两百来户人家,他要靠何等的博闻强记,才能达到他以步代目的境界呢?这已是个永远的谜了。
从60年代初到70年代中期,老街文化生活单调乏味,段和叔的一把板独胡给老街增添了点点乐趣。老街是边缘地带的“城中村”,市民与菜农间杂人居,饮马坡下洛河北堤以北就是成片的菜地。傍晚人们饭后茶余难熬长夜,就把段和叔找来,约上“农宣队”的男男女女几个“梆子腔”,那时节不也敢唱老戏,怕被指责“封资修”回潮,就在街中宽阔处演上几出“折子戏”,唱上几段“李玉和”、“阿庆嫂”、“吴琼华”、“江水英”,“打开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那袅袅乡音虽比不上“曾广兰”、“王二顺”、“李树建”,毕竟是洛阳人爱听梆子腔,豫西调声声入心房,人们毕竟有了抒发郁闷倾泻感情的机会,这老街文化着实活跃了不少年头,给老街百姓带来了不少快乐,那袅袅乡音至今仍不时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尤其是段和叔那把板胡,拉得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哀婉低回,时而如泣如诉,豫西调的苍凉悲壮、曲折迂回美在其中,便是“阿炳”在世亦不过如此令人倾倒。段和叔在演奏时也是调动了全身“消息”,浑身有节奏地颤动不已,有时拉得满头大汗,有时又见他珠泪滚滚,想必他是全身心的投入,入戏太深动了感情,进入了“伴演戏掉泪,替英雄担忧”之境界。段和叔家境贫寒,在拉板胡中不定触动了哪根神经,心绪大开大合忧喜不居,我很理解他那睹物伤情飘忽不定的盲人悲情。
前几年回老城老街,再不闻板胡之音,问及段叔已辞世数年,我心里不由涌上来一种莫名的忧伤。世道无常,人有天数,毕竟,在那个不正常的年代,段和叔和他的板胡给我们带来了阿炳般的袅袅乡音,而这乡音永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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