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 老家 老人

伴随着“嘟嘟”的手机提示音，名称为“Family家里人”的微信群里传来了这样一条消息：“各位弟弟妹妹们在吗？什么时候我们年轻人一起回去看看家里的两老吧。”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恰巧周末大家都有空呢。”长年居住在丽水的姐姐在群里发起的“号召”立马得到了兄弟姐妹的回应。

于是，第二天上午8：30，我们兄弟姐妹一行五人踏上了回老家的归程。进入梅源后，只见大雾在山间游动，像画家泼墨，使原来的山变成景，做成了一幅幅丹青。不一会儿，大雾淹没了群山，只露出些隐隐约约的轮廓。车子被大雾所包围，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看不清周围的景，只能摸索着缓缓前行。

汽车小心翼翼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雾也悄悄地退走了。周围的一切在随着大雾的散去也开始“现出原形”。眼前的路变得豁然开朗，汽车加大马力，开始“奔跑”起来。路，还是和印象中的路一样，弯弯曲曲，显得一点都不“顺畅”。山路十八弯，而这条回老家的路何止是十八个弯，坐在车里的人随着弯道开始左右摇摆。

平日里活泼开朗、个性要强的我，如今竟然也被区区蜿蜒小道所“折服”,坐在后座上闷声不吭。原想着闭眼大睡一场，睡到家就好。在我闭眼之时心里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别睡了吧，这次回去一趟后，等到下次回去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于是，忍着晕车带给我的呕吐感，睁开些许无力的双眼，透过车窗，看着一个个土墙堆砌的泥房和蓝底白字的路牌从我眼前“飘”过，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既熟悉又陌生；透过车窗，看着前方正在路边垂头吃草的“骆驼”们，那是些饱经风雨的老牛，背上拖得东西多了，积年累月后，平坦的背被活生生的压成了两个“驼峰”；透过车窗，看见一辆电动小三轮与我们“擦肩而过”。乡间的路与城里的大马路相比显得十分狭窄，当老爷爷的电动小三轮与我所坐的车“擦肩而过”时，电动小三轮开始晃动。开车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而坐在身后的同样也是长着一头白发的老奶奶，不难看出，这是一对老夫妻。坐在后方的老奶奶，她的手轻轻地“躺”在老爷爷的肩膀上。我扭头看见了“永久车行”这四个绿色的大字清晰的映在那辆逐渐离我们远去的电动小三轮上。远去的背影，越渐模糊的“永久车行”，仿佛真的将“永久”两字定格在这一安详的瞬间，这让我更加想念身在老家已许久不见的爷爷奶奶。

车子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驶了40多公里后，在一条小巷前停下，“总算是到了”，和我一样晕车的小嫂子嘀咕着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我仔细端详着身旁的老房子，记忆中的小商店已经关了门。眼前这条刚被雨水洗刷过的小路显得有些泥泞不堪，不远处，一条小黑狗摇着尾巴正在向我们跑来，成群的鸡鸭发出的叫声像是在招呼着我们这些长年在外的“归人”，倒也蛮享受如此特别的迎接方式。

“奶奶，奶奶，我回来啦……”，刚进巷子，我便像儿时一样兴奋地叫喊着奶奶，可是，却久久不见奶奶系着围裙、拿着锅铲，满脸笑容冲着我招手的身影。我们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进大门。大堂里显得有些冷清，两只鸭子低头觅食，房门虚掩着并没有锁，姐姐轻轻推开了门，只见爷爷奶奶手里提着火笼，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时光毫不留情地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皱纹爬满了脸庞，显得苍老了许多。

见我们一行人走进房间，原以为爷爷奶奶会很兴奋地起身接过我们手里的东西，然后泡好茶水招呼我们，但事实并非如此，两老只是愣坐着向我们投来些许疑惑的眼神。

“外婆，我们大家一起回来看你们啦”，哥哥靠近奶奶笑着说道。

“你是谁啊？”奶奶的这声提问让在场的兄弟姐妹们大吃了一惊。

“我是您外甥啊，外婆你不认识我了吗？”

“什么，你们要找谁？”奶奶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大家的心揪在了一起。

嗯，奶奶老了，耳朵已经听不清我们的对话，记忆也随着年龄的增长退化了很多。我不甘心地放下手里的大袋小袋，蹲在奶奶面前，略显高分贝的问道：“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囡囡，你回来啦，我心心念念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这下好了，总算是把你念回来了”，我能清楚地记得，奶奶冲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发亮。原来奶奶还记得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喜悦，我一一给爷爷奶奶“介绍”了一遍。

爷爷的听力比奶奶好使得多，听完后这才反应过来艰难地想要起身给我们泡茶。大家纷纷把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拆开，“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保暖马甲，天气冷别冻着”，“这是西洋参，给你们补身体的”，“我给你们买了床大棉被，乡下的晚上冷，加床被子就不会那么冷了”，“这是一些饼干……”你一言我一语中，细心的小嫂子拿出大棉鞋蹲到奶奶面前，将奶奶的鞋脱下，帮她换上了新鞋，接着又走到爷爷跟前给他换上了新的暖帽。

我仔细扫望了一圈这个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墙上儿时贴满的奖状已经被虫子吃的所剩无几，柱子上还留着小时候量身高划下的痕迹，……当我的眼神扫过角落里爷爷奶奶单人的挂像时，我开始害怕、甚至是恐慌。从小对我疼爱有加的他们，如今越来越老，动作也变得不利索了，好像死神随时都会降临。我不敢再往下想，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奶奶，眼泪情不自禁的掉了下来，责怪自己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陪伴，也无奈岁月催人老。

“大家快来看看”，听到姐姐来自厨房的呼喊声，我们几个一同走进厨房。雨水透过破旧的瓦片滴下，泥泞不堪的地面找不到几处能站脚的地儿，漆黑的灶台上积满了灰尘，门对面的土墙已塌陷了一半，水池旁长满了青苔……天哪，这哪像是有人住的厨房。多年没有回来，没想到老家，真的是“老了”。大伙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不是滋味儿。

“大家快先去吃饭吧！”住在离老家不远的姑姑早已做好午饭招呼我们。这是奶奶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短短的路程却将近走了15分钟。午饭时间到，大伙儿围在桌前坐下，吃着乡下的土菜，熟悉的味道却已叫不出菜名。大口大口吃肉，大碗大碗喝汤，这顿饭吃得好满足。好想时光能够多停留会，好想自己可以多陪伴会。可是由于大家第二天清早都得上班，无奈吃完饭后小憩一会就得出发回城里。

大伙依依不舍的上了车，爷爷提着火笼静静地看着我们的车子驶去。我转过头去，透过车窗看着他们越渐模糊的身影，心里嘀咕着：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我下次带着大伙回来。

我们会经常关注着贫困儿童、残疾病人等动态，想着能为他们献出自己的爱心，却总是忽视了远在家里的老人，他们也同样需要我们的关怀。嗯，那些外出工作的人儿啊，常回家看看吧。

回城路上，我做了个梦。梦里，爷爷奶奶正追着调皮捣蛋的我，嘴里念叨着“我的宝贝孙女诶，慢点跑，慢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