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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在外多年,每到冬季就会想起故乡的冬来。总觉得她更纯,更有味。有时候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一幕幕久违的景象……

老家的土灶

一到冬天,总忘不了老家那个柴火通红的土灶。想起母亲在土灶前为全家人做饭的情景,我的内心总是会涌动着温暖和温馨。

在老家上沙湾村,可以说灶就是家,没有灶的家根本就不成为家。往年农村兄弟姐妹多,各自成家之后要分家。有个成语把分家说成是“另起炉灶”,搭砌好了一堂新的土灶,就标志一个新的家庭诞生了。

我的记忆里,母亲一辈子都在照顾我们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整天在厨房的灶台前转来转去。小时候一早醒来,发现母亲已经起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向厨房站在灶台前,晨光朦胧里,灶堂里柴火正旺,看到母亲正在忙着早饭,顿时,心就暖了。

上沙湾的民俗,无论是盖房子或者时年八节,都有着一种神秘的文化内蕴。比如土灶台的砌成,就深藏着一种文化内蕴。我记忆中的老式土灶是由土砖砌成的,上宽下窄的四方形灶台,灶面是四方形的,安放锅的位置是圆形的,这就是天圆地方的寓意,表达天地交泰,家道和顺的一种理念。

母亲在灶台前言传身教,让我长大之后,在外工作要与人为善,做事要心平气和,有礼有节,循序渐进。母亲不识字,但是她在厨房灶台前对我的教育,却让我终生受益。

六、七十年代,物质生活比较困乏,那时的农村哪有什么煤气天然气,就是煤炭也非常罕见,家家户户都使用土灶,使用的燃料都是山上砍来的拣来的柴禾。父亲和母亲总是有点空闲就上山割荆条、砍杂树枝,扫丛毛丝(松针),然后把丛毛丝和稻草混合在一起扭成把子,树枝砍成长短一致的,收拾齐整,堆放在柴屋里,作为土灶的燃料。小时候我偶尔也要跟父亲上山捡些柴禾,父亲常说闲时备来急时用,记忆中我家的柴屋总是塞得满满的。

土灶使用干柴,火力猛烈而且均匀,烧的时候灶膛中一片通红,我在想,生于天地的草木,在燃烧自己的同时,也将草木的芳香释放出来,融入了铁锅里面的食物当中,不然,土灶做出来的饭菜为什么那样香呢?

这些年我到过不少地方,吃过不同地方的所谓美食,细细品味都不及老家土灶蒸煮出来的味道鲜美。土灶煮的锅巴粥,土灶煨出来的骨头汤,土灶炖的萝卜,那种味道那种浓烈的香味,那是伴着家庭的温情以及父母疼爱的味道的,作为一个上沙湾人,不管我走到哪里,故乡饭菜的味道永远都在我生命的最深处,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土灶饭菜的香味常会在心头萦绕。

家家都有一个土灶,每个土灶面前,都有一个忙碌的母亲。每一个母亲都在用柔弱的身影支撑起一个家。母亲是劳累的,我一直有个心愿要让母亲安享晚年,不让她再操劳。在这个现代化快速发展的时代,我感恩母亲,怀念土灶。

老家的红酒

在我记忆深处,是小时候母亲酿制的那种酸酸的、甜甜的、糊糊的、黏黏的,飘着淡淡酒香的“糯米红酒”。

有文献记载,米酒是用糯米或大米经过蒸制、发酵而制成的、含有一定酒精度的饮品。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于地理条件和气候差异等原因,浙南山区糯米产量低,因此用大米为原料而酿制的“米酒”居多。酿出的酒颜色呈红色,老百姓称其为“红酒”。

酿酒要选取黄道吉日,一般要回避“三八潮”,即农历初三、十三、廿三、初八、十八、廿八等日,习俗以为逢三逢八酿酒,正遇潮水涨落。为预防酒缸内的酒会像潮水涨出缸外,都安排在下午、傍晚酿酒,这时潮水已退。要择取庚辛、甲乙日,酒清酒好,避开会酸酒的丙丁日、酒难清的戊己日等日子。

酿酒,善于掌握米、粬、水的比例,有的一斗粬,二斗半米,十壶水(每壶1斤半计算),这样的酒较醇,口感好;有的是一斗粬,三斗米,每斗米三壶水,这样的酒较浓、较烈,还有的一斤米、一斤水,这样的酒十分浓烈,只有少数人这样酿酒。

天边的月亮依依不舍地溜下了地平线,屋子里依然一片漆黑。我睡得正熟,母亲便起床了。她凭借熟悉的动作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地,生怕惊醒我的美梦,轻轻地搬动着酿米酒的工具,从热乎乎的炕头到地下,从地下到热乎乎的炕头来回忙碌着。

母亲酿的红酒在整个村子里是最好的,不管直眼看色度,还是亲口品尝。母亲先前酿的红酒只是把它当作过年过节的重要水酒罢了,来过我家的亲戚喝了母亲酿的红酒,不约而同地翘起拇指,于是,红酒成了我们一家人送给亲戚的好礼物。每年冬天,母亲把做好的红酒装在塑料瓶子,或瓷罐与铁碗盆里送给阿姨家一瓶子,叔父家一罐子。亲戚们也不会空着罐子与袋子返回给我们,他们穿旧的衣服、独特风味小吃,一来一往地送赠,渐渐地拉近了关系。

母亲的手艺引得不少人羡慕,见了母亲问问酒粬的压磨,说说米粒泡水的时间长短。从酒粬的酿造到开盆出酒的一段时间,断断续续有人来请教母亲,母亲总是耐心地传授着她的手艺。有新手酿酒,母亲丢下手中的活,跑去手把手地教,直至学会母亲才放心地离开。

其实,制作红酒的工序是极其繁琐复杂的,也很辛苦,而且它的制作细节很关键,包括选料的优劣,比例的掌控,温度的掌控,时间的掌控等,都会影响米酒的质量和口感。而这一切,完全凭着操作者的经验和感觉来把握。

从我懂事儿起就记得,母亲在每个冬天都不厌其烦地制作红酒。母亲把发酵的米团放进铁锅里加火蒸熟后,手上蘸着凉水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拿出来放在一个大盆里搅拌上自制的酒粬,用一根细长的擀面杖不停地搅和,直到蒸好的米团与酒粬搅和均匀了,便是香喷喷的米酒半成熟料了,想喝米酒的时候煮沸腾就可以喝了。

酒开始发酵了,我们一家人只好挤着睡半张床,热乎乎的床头上摆满大小不等的瓷盆子或铝盆子。等和好的米团发酵好以后,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喝不惯米酒的人捂着鼻子都会说一句:什么味道!这么难闻?经常喝米酒的人,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就醉了,跟随着味道四处寻找红酒。母亲舀上一勺子兑一些凉水在锅子里搅拌着烧开就是一碗滚滚的红酒了。

参加工作以后,我几乎年年都会回去跟父母一起过春节。因此,几十年了,妈妈做的红酒就成了年年的美酒了。有意思的是,哥哥的生日是正月初四那一天,所以,几位要好的发小就会在这一天来到我家聚会。一方面是为我哥庆贺生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年一次的相聚。因此,每年的这一天母亲都会准备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当然也少不了母亲酿制的红酒了。就这样,几位哥儿们年复一年、自然就把红酒给喝上瘾了。每次一进门就会问我母亲:

“大娘!有红酒没有?等了一年啦!”

母亲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赶忙把红酒一碗一碗地给他们盛了上来……

当我不能回家跟父母一起过年的时候,母亲就一定会把做好的红酒用塑料瓶打包,托人给我捎来。

如今,母亲年老,真的再也做不动了,有好几年我再也没有喝到母亲做的“糯米红酒”了。

老家的番薯干

层层白霜掩盖了小山村,人走出屋外稍有呵气便是一道白雾撩过;踩在路间草丛的白霜上发出咯咯声响,摆放在院子里的石臼,多余的水也结成了一层冰。

上沙湾村每户人家都种了番薯。下雨天是不能挖番薯的,等到太阳一出来,村民就到地里去挖番薯。大人用锄头挖大番薯,小孩儿用手挖小番薯,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但是想着几天之后就可以吃到母亲做的又香又甜的番薯干,心中窃喜,挖地也更起劲儿了。或许正因为它生得粗贱,长得默默无闻,老家人对它加倍地呵护。先是在床底下铺上厚厚的草木灰和干禾草,再细心地有条不紊地把番薯排列成行,最后,编一床密实的草苫,让番薯在草苫下享受着温暖和舒适。父亲说让番薯睡上一段时间就变甜了。到了打狗不出门的日子,一家大小就围在灶膛边,一边听老人讲远古的故事,一边品味着番薯的香甜,生活就在这品味中变得充实而有滋有味。

小时候,见过母亲晒番薯干的过程,觉得很有趣。选好天气,然后一家人一大早就到村前小溪边,挑来番薯,下一步就是洗净、去皮。一家子人围坐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现在回想起来深感彼时的时光是最幸福的。先是父亲把一大箩筐番薯倒进盛好水的大木桶里,再用刷子刷洗去番薯上面的泥土。母亲负责将番薯进行削皮放进竹篓子里。看着一个个削好皮的番薯,我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就自顾自吃起来,此时的番薯虽然有点生涩,但是汁水又多又甜,吃起来非常爽口。母亲看着我那馋样儿也不禁被我逗乐了。父亲在灶台下烧火,母亲在灶台上负责烧煮番薯,可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煮好的番薯被小心翼翼地进行剥皮,在每个阶段都不忘试吃的我怎能放过这热乎乎的番薯呢?赶紧拿起一块烫手的就放进嘴里,顿时满口番薯香萦绕,那甜滋滋的味道也真是再没什么零食可比拟了。等番薯冷了之后就把它切成片,这就要交给家里面刀工极好的女性来操作。切番薯块的下刀力度需均匀才不容易碎,还要切得厚一点,这样晒出来的番薯干就不会太薄太硬,而且“肉质丰满”,很是可口。最后一步就是晒,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这一步得靠“老天”来成全了。将切成片的番薯均匀晾晒在簸箕上,每天进行翻晒,晒一个星期左右就大功告成了。如果从颜色来看的话,番薯呈现出金黄色或卤味般的色泽时便是完美。晒番薯干那几天的小溪岸边,眼睛所到之处无不被这些金黄的“片儿”占领着,看的人馋得直流口水。刚晒好的番薯干甚至还带着太阳光的味道,自是最好吃的。现在母亲还会偶尔晒些番薯干,每次吃的时候,从前的思绪又会浮起。

冬天的阳光格外珍惜,久违的温暖滋润心头,万物享受着阳光的博爱恩赐,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上沙湾人厚道,纯朴,钟爱番薯,是因为它的不事雕饰、质朴无华吧!有的人因为小时候吃番薯吃怕了吃腻了,后来再也不吃番薯。可是我,永远也吃不腻,老家的番薯,依然是我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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