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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葫芦

作者:李现森

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中有关于冰糖葫芦的记述:“以信远斋所制为最精,不用竹签,每一颗山里红或海棠均单个独立,所用之果皆硕大无比,而且干净,放在垫了油纸的纸盒中由客携去。”但冰糖葫芦已经不是曾经吃到过的味道了,唯有那声声“冰—糖—葫—芦”时常回荡在睡梦中。单看文字便已馋人。后来,梁先生回忆:“离开北平就没有吃过糖葫芦,实在想念”。

我对冰糖葫芦也有着极深刻的感情。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一个冬日,家在山里的舅舅听说母亲脾胃不好,托人给母亲捎来一袋红果,也就是书上写的山楂。红艳艳的果子,散发着酸甜的清香,馋得我和弟弟直流口水,取一颗放在嘴里,又酸又甜,又想吃第二个……

母亲舍不得吃。在给爷爷奶奶送去了一小篮子,让她们也尝尝鲜的同时,母亲将剩下的山楂果一枚枚按大小排列依次串在竹签子上,放入熬好的糖羹里滚一下,做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红彤彤酸溜溜的冰糖葫芦串做成后,插在稻草秸捆扎成的草靶上,红红火火的,不仅好吃,还十分好看。酸甜的山楂果裹着的黄色晶莹剔透的糖稀,硬梆梆的,从最外层咬下,糖的甘甜混揉了山楂的酸,满口都是饱满的果肉,甜而不腻,酸不倒牙。

母亲做的冰糖葫芦,也构成了那个冬日里的最幸福的时光。我和弟弟常常跟着母亲,扛着插满了糖葫芦串的稻草秸捆扎成的草靶,走街串巷,一毛钱一串儿。

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和母亲到街头卖糖葫芦,我的脸皮薄还有些发烫,恐怕被同学们看见,总往躲在母亲的背后。而弟弟却不以为然,他兴奋地一蹦三跳地走着,看到有人抱小孩子,就大声唤叫“冰—糖—葫—芦,又酸又甜,一毛钱一串”,吆喝声引来不少过往的行人和小孩。这天我们居然挣了3块多钱,节俭的母亲也破例到羊肉汤馆花了2毛钱,给我和弟弟买了碗杂肝汤。看着我和弟弟喝的津津有味,母亲的眼角挂满了笑意。

制作冰糖葫芦既简单又不简单,关键的是熬糖稀。蓝盈盈的火苗一闪一闪,将小铁锅里的砂糖熬的咕嘟嘟地冒着气泡。每天晚上,母亲把去了核的山楂果穿好后,将砂糖放进小铁锅里用小火慢熬。火候不到容易发黏,吃时会粘牙;而火候太大,不仅颜色重且吃起来发苦,稠了蘸不起来,稀了挂不住。每当此时,母亲总是很专注,眼晴紧紧地盯火炉子,用筷子挑起糖羹看稀稠,不停地添柴和减火……

母亲起初做糖葫芦,还有些笨拙,糖稀也时常从糖葫芦上流溢。日子久了,手法也娴熟起来,几分钟的光景,桌子上的那块塑料薄膜上已经排满了喜人的糖葫芦,有山楂果,还有橘子串、葡萄串、苹果串、香蕉串等,我和弟弟也常常蹲在一旁,流着口水耐心地等着放凉的冰糖葫芦,一口咬下,咯崩一声脆,嘴里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快乐的响声。

两年后,我当兵走了,弟弟也考上了大学。母亲就独自一个人扛着那插满了糖葫芦的麦秸棍,“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一毛钱一串”,在冬日的阳光下,来来往往沿街叫卖。母亲卖冰糖葫芦,从不到学校门口去,她觉得小孩子贪嘴,一买就是好几串,乱花钱,常把糖葫芦当零食,嫌娃们的钱,自个在良心上过不去。

母亲很节俭,心底很善良。在很多个清晨,她还没有走出村子,就张家娃、李家孩的送出了好多串冰糖葫芦。久而久之,村里的孩子们也都爱往我家门口跑,一边“大娘、大娘”地唤着,一边吃着糖葫芦围在她身边蹦着跳着说着。孩子们高兴,母亲也很开心,若遇到刮风下雪,谁家的孩子没有来吃糖葫芦,母亲也总会在那稻草秸捆扎成的草靶上留上几串。那个时候,我也很馋嘴,一放学回到家里,书包还没放下,就急不可待地取下一支糖葫芦含在嘴中。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很没出息。

后来,家里负担小了,母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稍走上几步远路就气喘吁吁的,母亲也不再去街头上卖糖葫芦了。偶而做一回糖葫芦,也都是等到我们回家过年的时候。

如今,母亲走了,我也多年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前些时日,回到老家收拾屋子。无意中看到那个靠在北屋的墙角处、陪着母亲走过无数个冬日的稻草秸捆扎成的草靶和小铁锅时,再次又勾起了我对糖葫芦的思念。翌日,买来砂糖和山楂、苹果,生起了炉子,仿照着母亲做法,削竹签,熬糖稀,做出了一串串冰糖葫芦。虽仍是满口的甜酸,但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心中空留惆怅。

“都说冰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母亲的糖葫芦,是诗是歌,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热闹又温暖,串起了家里的点点滴滴,更串起了一个少年走出山村的梦。

望着躲藏在照片里的母亲,“冰—糖—葫—芦”,耳边不时地回荡起这亲切的声音。我的娘亲,你在天堂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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